那一刻,她想起了颍川发水的那一晚,那一晚的夜色比现在还要黑,黑得不见一丝亮光。
所谓天不予人活路,也是阿福与阿妥射中该当死于那场大火,人力再也救不活的。
“细细说来,我听着。”太夫人淡然的声声响了起来,安静的脸上并无一丝波澜。
那周妪一向住在庄子上,前几天赋回的秦府,对阿豆与郑大之事自是知情的。
庄民们怜他二人身遭非命,便有几个胆小的,将他们的骨殖拣了起来,合葬于后山。因他伉俪并无亲人,丧事还是秦庄头带人筹办的。
秦旺赶紧垂下眼睛,斯须又惊出了一身盗汗。
她抖抖嗦嗦地站在房顶上,那玄色的污流浪着她的脚只要一掌宽的间隔。那样乌黑的水,仿佛已经融进了夜色里,却又在这浓黑中澎湃翻滚,如不透裂缝的玄色巨布,将全部秦家祖宅裹入了此中……
太夫人恍忽地望着这暗淡的房间。
她记得那水过腰身时有多么的难行,亦记得她被夫君拉扯着,无数次地跌倒,又无数次挣扎着起家,鼻子里、眼睛里、头发里,满身高低三万六千个毛孔,全都灌满了冰冷的水。
他不忍心再往下说,长叹了一声,止住了话头。
“太夫人恕罪,是我没看管好庄子,女郎的住处才会走了水。所幸那火是在女郎分开后的夜里烧起来的,天佑女郎福运。只是……那院子里留守着的阿福与阿妥伉俪……倒是被烧死了……”
太夫人的神情却无甚窜改,眉眼间一派安静。
看模样,庄子里的事太夫人已经事前获得了动静。秦旺忍不住再一次以为,他这趟真的来对了,很多事情,经过别人转述和本身亲口说,那结果是绝对分歧的。
秦旺一惊,赶紧端方坐好,细细想了一遍全部事情的颠末,方将庄中失火之事尽述于前。
听了他的一番话,太夫人便沉默了下来,过得一刻,长叹了一声:“这也是他们命苦,事情又这么不巧,天意不成违。”
“我传闻,六娘住的院子走了水,可有此事?”太夫人问道,衰老的声音与方才一样安静。
实在是太吓人了,秦旺这辈子都没见过如许的死人,完整烧成了黑碳,骨头都焦了,连是男是女都辨不清。
太夫人一早便知此事,方才却一点话风未露。若他出于私心坦白不报,太夫人会如何看他?他的庄头之位还能不能保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