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般无法之下,许氏才想到了程家。
“夫人来了。”便在这长久的停歇中,帘别传来了使女的通报声。
萧老夫人并未答话,只凝目看着她,那张尽是皱纹的脸上,看不出一丝情感的起伏。
许氏微阖双目,脑海中闪现出的是一串光彩尽敛的念珠,那念珠在一只衰老的手中缓缓挪动,一颗又一颗,周而复始,一如她现在的表情,一起复又一落。
她的语声很低,低得让人听不出那话语中的悲惨与无法。
很久后,那降落而平和的诵经声方才停了下来,萧老夫人的声音亦随即响起:“出去罢。”
马车一向行至内宅的花墙边方才停下,许氏扶着使女的手步下了马车。
程家不比萧家,程家祖上曾经出太高官,现在虽已势微,那根柢倒还在,他家里在多数开了两间绸缎铺子,到现在都还撑着未倒。
许氏立即点头道:“已然命人转告夫主了。君姑放心。”
许氏眉宇渐舒,心也放平了下来。
她闭着眼睛,专注地朗读着经文,苦楚而又降落的吟唱,含着某种独特韵律,回荡在这间暖意融融的房间里。
那是一幢七房连排的朗阔修建,摆布梢间的两侧又衍生出了两间飞檐斗拱的屋舍。此中西面的那一间为凉厦,东面的那间便是暖阁。
传话的小厮已经先一步返来了,现在想必已将动静递至了萧公望那边,许氏颦眉凝神半晌,轻声叮咛:“还是去君姑那边罢。”
她抬手止住了欲通传的小鬟,悄立门边,静听经文。
她的语气有着如释重负后的轻松,亦含了一丝心不足悸的惶然。
这熟谙的玄漆大门与灰砖高墙、这熟谙的着褐衣的仆人,另有马车行过期那熟谙的一草一木、一院一景,皆让她生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
本来是到家了。
她渐渐地转开了视野,那眸中深深的悲惨,便在这转首的顷刻涌起,又乍然落下。而她那一向挺得笔挺的脊背,更于此时向下弯了弯,像是那背上有着千斤重担普通。
萧老夫人定定地看了她一会,语声微沉地问道:“五郎可晓得了?”
使女应了一声,细细地看了看她的面色,便体贴肠唤人抬过来了一张兜子。
许氏也确切是手足酸软,并不宜于步行。此时便坐上了兜子,一行人不紧不慢地穿廊绕柱,不一时便来到了萧府内宅的正房。
此时天寒,萧老夫人凡是是歇在暖阁里的,故许氏步上回廊后,并未往明间去,而是直接去了一旁的暖阁。
暖阁中,端坐于蒲团上的萧老夫人,此际的神情倒是安静而淡然的。
许氏姿势文雅地跽坐了下去,轻声禀道:“动静确切了,圣上现在正耽于美色,那件事……乃是虚惊一场。”说罢此言,她的面上便暴露一副松了口气的神采,自袖中取出锦帕,向额角上拭了拭。
比来她思虑过火,整日提心吊胆的,方才乍一闻车外动静,她还觉得是出了何事,一时候只感觉心惊胆颤,掀帘的手都在抖着,此际看来,她倒是有些草木皆兵了。
许氏回声掀帘而入,那屋中侍立的其他人等,亦在这一刻如潮流般退了下去,不一时,全部暖阁里便只剩下了这婆媳两人。
他们萧家何辜?当初若非被人握住了命脉,又如何会做下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许氏立在帘外听了一会。
由他家铺子里传来的动静,倒是比萧家人探听的要翔实很多。
即便在房外站了好久,她额上的汗亦未干透。
许氏掀起车帘向外看去,松了口气。
很快地,一遍经文便念到了头,她手中的念珠,悄悄往下滑动了一颗。
“坐下罢。”萧老夫人将念珠放于案上,向着一旁的软榻指了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