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她于廊下悠然独坐，手里捧着一只素面陶杯，一面感受着仲春芳气袭人的暖风，一面品动手中的暗香露。
东篱表里现在正忙着翻晒冬衣、办理春装，那些不消的厚褥与重被皆收了起来，帐幔等物亦换上了轻浮的素色布料，房中安排也皆是应了景，虽不太敢见色彩，然一些不打眼的装潢器物，却也一样一样地摆了出来。
那些仆妇与小鬟们几近人手不空，在冯妪的批示下有条不紊地繁忙着，再加上有个斑斓从旁束缚，统统倒也井然。
壶关窑便是宿世挖出私藏兵器之地，现在乍乍然地听人一提，她便总有些不安。
据斑斓说，此事钟景仁正在办着，不过比来他似是有些忙，传闻是壶关窑厂那边出了点事，详细出了甚么事，斑斓却没探听出来。
秦素望着脚下的白石空中，心底一片淡然。
斑斓旁的没学会，林氏那一身蠢气她倒学了个十成。这鼓凳比屏榻高出了很多，若庞妪真的坐在这上头与秦素说话，那就真是奴比主大了。
庞妪将视野往旁扫了扫，便瞥见了垂首侍立于秦素身侧的斑斓，她的面色不由又有些微变。
实在，这倒并非斑斓不想这般做，而是方才秦素身上的气味蓦地有些冷，她莫名便觉胆怯，因而便没敢太往前凑。
看起来，这一个倒是聪明的，林氏部下也算有几个能用之人，徐嫂与庞妪都不错。
庞妪面无神采，只肃容道：“我奉夫人之命前来，给女郎传句话。”
庞妪整了整衣衿，肃容道：“夫人接老夫人叮咛，这几日各位郎君与女郎皆不必去东萱阁存候了。夫人还特地交代，让女郎们这些日子不要出院子，东萱阁那边挡了幕布，正有工匠在里头做活，莫冲要撞了去。”
斑斓会心，快手快脚地捧来了一张鼓凳，便搁在秦素的短榻边上。
秦府的族学仍在修建中，现在太夫人最体贴亦是最头疼，便是去那里请夫子一事。
斑斓是个最循分不了的性子，以庞妪对她的体味，她这时候理应如花胡蝶普通地迎上前来，说些凑趣的话儿奉迎过人才是，万不该如许束手而立，连头都不抬。
她执盏的手停也未停，却见一个青衣小鬟上前应了门，从秦素的角度看去，恰可见门外站着一个青衣妇人，倒是东华居的管事庞妪。
“本来是庞妪，您如何过来了？”那应门小鬟倒是不笨，见了来人立即笑着屈了屈膝，口中的客气话说得很顺。
细细品来，这暗香露公然有些意趣，那净水里隐了婢女，又像是加了些糖在里头，微微的清甜隐在幽馥馥的香气里，极宜于在如许晴和气暖的光阴，独酌浅尝。
这与斑斓口中阿谁胡涂软弱的女郎，但是大不不异的。
一介老奴，还当不得她阶下相迎。
庞妪远远地瞧着，板正的眉眼间，到底有了一丝微动。
秦素啜了一口香露，转眸往四下看去。
“本来如此，快快请进。”那小鬟一听这话，赶紧便往旁让了让，态度更加地殷勤有礼。
所幸霍至坚到现在还没个动静，秦彦昭教中逾制之事，也没见有人传出去，而秦家的族学，亦未曾接到霍家附学的动静。
秦素公开里“啧”了一声，满心的不觉得然，却也不得不搁了杯盏站起家来，摆出一副恭谨的模样，含笑立在廊下，脚下倒是半步未挪。
只要这长久的安静能撑过仲春下旬，秦素便也不怕了。
并没有拾级而上、于鼓登就坐的意义。
她说到这里顿了顿，又减轻语气道：“夫人特地交代我转告女郎，此处不比田庄，外男是不好常见的，还望女郎也束缚好东篱诸人，多听冯妪的话。”
得意知了这个动静，秦素便感觉日子格外难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