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侍卫手里拿过那卷布帛,两臂不自发地悄悄颤抖。
那些侍卫早便打起了全部精力,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此时闻言便立时禀报导:“先生,我等已然细心感知过了,此处应是无人埋伏。”
时候似是走得极慢。
在这温馨的半夜,刘先生不大的声音被夜风送远,似是连湖水亦起了一层波纹。
此行虽是有惊无险,到底也是与未知的甚么人或甚么力量做买卖,若说心中无惧,那是不成能的。
许是表情大松之故,回程的路途似是比去时要短,刘先生感觉只一眨眼,他便已经来到了程家租住的那间客院,东厢的阶前正立着一个魁伟的身影,倒是程廷桢。
他蓦地转头,却见那两个潜入树林的侍卫,一前一后急步而出,此中一人的手上还拿着一包东西。
为了撤销内心的不安,刘先生佯作漫步,踱至渡口边,望着那一面湖水入迷。
此物必须尽早交予郎中令,早做定夺。
若问东风那边去,
替程廷桢跑这一趟,一是为了全他们宾主一场的情分,二也是负荆请罪,以实际施动为黄柏陂一事赎过。
但是,答复他的,却仍旧唯有风声与水声,再无其他。
那角落里的钤印,以及布帛上描画的奇特纹路,令他晓得他并没猜错。
大略看去,这笔迹与之前的那封信普通无二,皆是机器生硬,毫无风骨可言。
“先生,林中的一棵树上挂着东西,似是布帛,上头另有一封信,看去非是凡物,我等便将之取来了。”那捧物的侍卫飞跑上前奉上东西,垂首禀报。
刘先生点头道:“恰是。此人极狡,竟未露面,只将此物悬于槐树林中,由我等自取。”
空庭孤单语亦迟。
程廷桢的面色,在这一刻沉冷若冰,那沉沉眸光映着烛火,明灭不定,幽微难辨。
但是,现在看到了这包东西,他仍旧大松了一口气。
程廷桢便挥手令那几个侍卫守在东厢附近,他便亲携了刘先生的手,跨进了房间。
于无声处两心知;
那槐树林暗影幢幢,却也是个能够藏人的处所。
此人到底是甚么来路?有何神通?
他的运气实是极好,在他推算出的各种成果中,这个成果,能够说是抽中了上上签。
待到刘先生被程廷桢一把抓住双手时,他才发觉,程廷桢的手心竟是汗湿的。
湖心泊了两艘船,即便于夜色中瞧来,那画船亦是飞檐挂月、高桅擎空,船身上雕镂的斑纹映着各处淡银的霜华,自有一番都丽,乃至比官船还要贵气逼人。
诗后亦是如前信普通,写了八字:“此物一出,十年无虞。”
“哦?无人么?”刘先生似是早推测他们会如此答复,闻言并不诧异,沉吟了一会后,又叮咛道:“你们去两小我,进树林瞧瞧。”
刘先生在一旁蹙眉深思,程廷此时倒是启了信封,正细心地读着信。那信里写的,仍旧是一首糟糕的藏头诗:
城头归鸦续寒栀;
藏钩送暖金樽酒,
这竟是一整套的山川图册,且还是益州官制的!
他立即转向一旁的侍卫,问道:“你们的耳力比我好,且谛听听,此地四周可藏得有人?”
“平城若空,藏于九品。此物一出,十年无虞。”
他捺下心神,又等了半晌,蓦地心中一动。
刘先生不时地看一眼刻漏,而那树林里,仍旧是寂无声气。
图册被几根最浅显的麻绳缚着,麻绳下塞了一封信,信上仍旧写着与此前一样的几个字:郎中令启。
刘先生的眼睛在夜色里发着光。
“先生!”见刘先生跨进院中,程廷桢立即下阶相迎,那声音早不似平常安稳。
程廷桢接图在手,只扫了一眼,便是满脸的讶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