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话,十六个字。
饶是跟从薛允衍多年,早已练就一副不动如山的心性,现在的他亦不由万分地讶异。
徐嫂子便恭声道:“夫人放心,已经列了票据叫人去买了,再过几日,便叫他们先裹上几只,送给太夫人并每位夫人们尝尝味道。”
房间表里,一片沉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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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氏半倚在屏榻边,满脸不虞。
“真的……可骇。”傅彭喃喃自语,眉头又皱紧了些,心中翻来覆去想着秦素的叮咛,直待歇得够了,才终究扶着门框站了起来,渐渐地走出了屋子。
她惯知林氏本性,也没去提那几个庶出的,只说这针线是给几个嫡出后代做的,也是投其所好。
那笑声固然不大,却如石子入水,在这狭小的天井中,激起了一圈圈动乱的波纹。
很久后,薛允衍那双虎魄般的眸子里,漾起了些许微澜。
好轻易将这一段拗口的话背完,傅彭喘了口气,复又续道:“这是东陵先生交代我转告郎君的话。先生还说,‘郎君若刀剑相向,能够此语回之’,又说,‘郎君听闻此言,必会长笑而去’。”
林氏闻言,公然面上带了笑,和声道:“本来都快到端五了,我倒没想起来。”
他的语声微带了颤抖,却还是口齿清楚,语罢便白着一张脸,僵立于原处,并没去做无谓的挣扎。
再来两回,是不是便意味着,被人拿剑比在脖子上这类事,还会产生两回?
明天这是出了甚么幺蛾子?
她看了看在一旁做针线的徐嫂子,皱着眉头问:“你又在忙些甚么?如何整日里皆在做针黹?”
傅彭便又退行数步,站在了门旁的位置,敛目束手,再不出一声。
他俄然启唇笑了起来。
他家郎君竟然笑出了声音!
傅彭此时已是面色泛白,眸中划过了一丝惊惧。
她的眼皮已经跳了好些天了,这让她没出处地感觉不安。
东风袅袅,拂过素青的布帘,那布帘却有些滞重,半天也不起一道波纹。
不是那种风吹开水面的波纹,亦非淡但是笑,而是……笑出了声。
自跟在他身边那日算起,李隼就没见薛大郎笑出声过,连浅笑都是冷冰冰的。
淡且悠远的语声,仿若与故交叙契阔,又似是那架在劈面之人脖子上的长剑,底子就不存在。
转眼已是四月将尽,上京的气候也热了起来,有了点初夏的模样。
薛允衍可贵地挑了一下眉。
“呼”地一下,傅彭一屁股跌坐于门槛,一刹时只感觉两腿发软,后背尽是汗湿,眉头也皱得紧紧的。
徐嫂子停了活计,昂首笑道:“摆布我也无事,快到端五了,我便想着缝些艾叶包儿,再打上几根长命缕,给二娘子、四娘子并六郎君驱邪。”
端五节需食角黍,这几样皆是裹角黍的必备之物。
薛允衍亦未几言,长身而起,负手出得门外,李隼已经挑开了封蜡,将信纸摊开在他的面前。
那信上只写了一句话。
傅彭清了清嗓子,自袖中取出一个火蜡封好的信封,恭声道:“这是东陵先生给郎君的信,郎君现在便可一观。”语罢他便后退几步,转向守在门边的侍卫,将信递了畴昔。
这行动似是某种奇特的指令,但闻“呛啷”一声响,架在傅彭脖子上的长剑,已然回到了它本来的处所,连同阿谁鬼怪般呈现的侍卫,也已站回到了门边。
薛允衍身上的气味,刹时冷了下去。
稳了稳心神,傅彭咽下了一口唾沫,战战兢兢隧道:“天……天府之星,入命于庙,紫微星……星会,会照天墟与大耗,又见桃花诸星曜。郎君命格乃魄力极上、善断机谋、聪明无双之人,前程更是无可限量。东陵先生便有一问,郎君这平生坦路十足、大道如虹,又何惧这些许……空谷足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