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素的神情阴沉如十仲春寒冬,唯唇角倒是勾着的,那如若冰针般的一线笑意,是在十余年的怨毒、愤激、不甘与屈辱中沤出来的,如同毒蛇的信子,在她的灵魂深处不住吞吐,让她感觉,她呼出来的每一口气,都带着股灼人的毒意。
但是,秦素方才的那一句话,竟让她打从心底里冒出了一股子冷气。
身为外室女,受了府中老妪的怒斥,就算不哭出来,起码也该羞惭或是惊骇才是。但是,这位六娘子的气势,却似是太足了一些,足到了叫民气底发寒的境地。
她再也未曾想到,有一天,她竟然会为一个男人的容颜所慑。
她承认,在那一刻,她有些失态了。
如许才对,暴虐残暴,视性命如草芥,这才是真正的她。至于那偶尔流过胸膛的一缕温热,那不过是她的期望罢了,还是丢开了才好。
只能远远俯视,如观神祗。(未完待续。)
秦素干脆也不掉头了,便顺着这条草径往前行去。
以她这副脾气、这个本性,在府里获咎的人不在少数,并非没有被人威胁过。
那样的一种美,似到了极致,令人堵塞,亦叫人落空了评判的勇气。
她往四下看了看,发明这草径似是人踩出来的,模糊约约地没在萋萋芳草间,巷子两旁生了几株野生的木芙蓉,那未经修剪的枝叶,纷披肆意,反倒有种安闲发展的美感,粉色的花朵零散垂坠,为这条萧瑟的草径,平增了几清楚媚。
那一刻,她的耳中似是响起了六合初开时隆隆的雷声,而她的面前,倒是明镜佛台下飘飞的花雨。
草径越走越宽,垂垂地便成了石子路,再转两个弯,两旁的草也稀少了起来,路的绝顶已然在望,公然是连在一条通衢上的,恰是通往庙门的那条路。
统统统统都消逝了,花树与蝉鸣、天空与山风、面前的草径与身畔的落花,没有甚么是存在的,包含她呼吸与心跳,以及她那刹时生出的怅惘与难过。
这统统的统统,皆不复存在了。
这也与林氏此前的先容,很不一样。
秦素走得很慢,步态沉着、神情冷酷,然在她心底,却有浓浓的杀意。
望着小径转角处即将消逝的阿谁身影,史妪这才发觉,本身的手在抖。
方才的情感实在过分激烈,乃至于她竟然未辨途径,竟到了此处。
史妪待她的态度尽是轻贱,这勾起了她心底深处最不堪的回想,那种不被当作人的感受,足以消磨意志最果断的人,亦足以叫人变成鬼,变成毒蛇,变成最不具人道的怪物或恶魔。
即便现在,她的心跳仍旧如同擂鼓,她的呼吸也仍带着不成自抑的短促。
她乃至没法看清他的容颜,唯觉清华刺眼,直令六合失容。
倒是个不测的好去处。
但是,想是这般想着,她的两只脚却像有千斤重,竟是半点也挪不动,只能徒然地望着阿谁身影转太小径,留下一地搅碎的花瓣。
她的唇边笑意渐浓,终至及于心底。
秦素的眼中,只能看获得这些。
这统统都像是他,却又,终不及他。
见地过了桓子澄的冰雪之颜,又见地了薛允衡那样的俊美白衫,又曾游走于陈、赵两国最富丽的府邸与宫宴,将两国士族中一个个或威武、或漂亮、或文雅的郎君,几近看了个遍。
这条路非常僻静,却并不萧瑟,除了那几棵木芙蓉外,还长了几棵木香,此时花开至末,恰是粉白黛绿开遍的夏光阴景,那清婉的花香随风掠过,非常怡人。
史妪不由自主地回想着方才那冰冷的话语,神采重又变得乌青,嘴唇倒是发白。
淄衣,麻鞋,素袜,白襟。
秦素信步行着,计算了一会方向,料定此路是往庙门处去的,心中更是笃定,不紧不慢地走着,信手折了一枝木香在手,细嗅其香,心底一片宁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