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声稍歇，便又是一阵温馨与寥寂，房中二人一坐一立，皆有些怔然，似被那窗外明丽的阳光与阵阵好风所惑，一时候都未曾出声。
李玄度并未作答。
那令人难耐的寂然，似是连隆冬的阳光也拂之不去，因而，那窗外掠过的阵阵好风，亦只得徒然在这房中流连展转，复又惘但是去。
仅凭着那两次绝对称不上镇静、每一次都有一方想要杀掉对方的会晤，李玄度便说要帮她，说是匪夷所思都不为过。
“六娘，是不是碰到了甚么费事？”他问道，人仍旧站在原地，视野亦望着那半扇开启的镂花窗，并不看向秦素。
玄都观位于多数城外，乃是陈国玄门之首，更是三国闻名的大道观，每年慕名而来者不知凡己。
他站在那边，负着两手，青柏般的身姿矗立着，微散的发披落下来，与玄色的衣衫缠在一处，让人不由自主地生出一个动机，想要伸脱手去，将那些发丝从他的衣衫上撩开。
此人就不知特长挡一挡，这张脸的确就是个祸害，看多了秦素真怕本身的眼睛会瞎。
秦素先是一怔，旋即凛然。
她无声地叹了口气，抬起手，在眉心捏了几下。
本朝佛道极其昌隆，不管是士族权贵还是百姓寒士，皆不能免俗。那玄都观盛名在外，更兼观中美景怡人，春有桃花千树、秋来枫叶满庭，自来便是多数权贵们最热中于前去的玩耍之所，李玄度在那边遇见薛府诸人，倒也不算出奇。
他没说是谁，但是秦素却晓得，他说的，必然便是方才她想要引去水铺说话的薛府侍卫。
“若我所料未错，六娘并不想叫人查明身份，可对？”李玄度的语声响了起来，仍旧如弦韵活动，疏冷冲漠，那双鲜少神采的眸子，此时便停在秦素的身上，幽深的眸光，在这一刻通透清澄，如窗外碧蓝的天空。
如果李玄度竟然熟谙薛府的侍卫，这倒是颇费考虑的了。
她倒是未曾想到，李玄度竟然还在玄都观呆过。不过，这倒也能够解释他为何熟谙廪丘薛氏之人。
在没获得好处的前提下，会有人如许主动地去帮人么？
“是。”李玄度简短地应了一字，眸光清寂幽微，然态度倒是非常的淡定，似是并未将识得薛家的人当回事，“我曾于玄都观中摩画，在那边呆了约有半年。六娘本日约见之人，乃廪丘薛氏门下侍卫，姓何名鹰，是薛侍郎的左膀右臂。”
秦素如有所思地打量着李玄度，李玄度却挪开了视野，看去了窗外。
秦素等了一会，李玄度却始终不说话。
可想而知，建立在这帮忙之下的合作，有多么的亏弱。
他离得她颇远，那清华耀目标绝世容颜，给他的周身蒙上了一层微光，让人不敢逼视。
真是没法看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李玄度的声音方才响了起来，还是清若冰弦，却没了方才的那一丝欢腾。
沉寂在房间里悠长地盘旋着，如窗外拂来的风，久久不去。
李玄度沉默了一会，淡然转眸，秦素的身上，蓦地便又有了野火焚身般的感受：“既知费事，又何必惹之于身？”他灰寂的眼眸动也不动，过得一刻，方又道：“那小我，非常人，你惹不得。”
二人皆是很久不语。
不信赖偶合，不信赖美意，更不信赖天下掉下来的好处。她只信赖好处、诡计与狡计。
秦素只看了一眼，便敏捷地偏过了头。
“好了，我也不与李高僧兜圈子了。”秦素终是切入了正题，手里的幂篱也停止了转动，长而精密的眼睫下，清冷的视野瞬也不瞬地凝在李玄度的身上：“且请高僧指条明路，奉告小女子我，这是如何回事？”
她清而弱的语声被夏风拂散，李玄度凝在她身上的视野，微有了些漾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