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云怔怔地望着他，眼中暴露悲苦之色，在他身边渐渐地跪了下来：“我知你心中痛苦。当初日逐王一向盼你回归，是以派我去你身边，既奉侍你，也是乘机行事。我操纵乔女一事，令你没法面对魏家之人，终究令你返了匈奴，现在王庭当中，虽大家唤你呼屠昆，我却晓得，你心中一向摆脱不去汉人的印记……我对不起你。我不过一轻贱之躯，当初蒙你不杀之恩，自知没有资格再留于你身边奉侍，本也无颜再来滋扰于你，只是现在，乌维本就在单于眼进步谗言，说是你给汉人报讯，汉人有了防备才令他南下得胜，单于恐怕对你已经起了狐疑，何况你竟又如许杀了乌维！我求求你了，你快走吧……”
魏俨忽从腰间抽出一柄缠金匕首，疾步上前，哈腰一把攥起兰云衣领，咬牙切齿道：“你再说一个字，我便杀了你！”
“俨儿！你为何定要走？父王盼你留下！”
……
兰云怔怔望着他双目通红神采狰狞的模样，凄然一笑：“畴前在你身边的数年，现在想来，才是我的欢愉光阴。你要杀，脱手便是。我的这条命，当年本就是你留下的。”
乌珠屈望了一眼虽死却还是圆睁双目标兄长，闭了闭目，看向衣衿血迹斑斑的魏俨，上前一步，颤声道：“我儿，你无事吧？”
一阵狼籍脚步声中，王帐帐门忽被开启，一支鸣镝，朝着单于闪电似的破风而来，噗的一声，正正插入了单于眉心，竟穿骨而过，射了个破头而出。
“滚。”
乌珠屈驱马赶到了他的身侧，呼衍烈和兰氏兄妹停马于后，悄悄地候立。
面前数个酒壶垂垂都空，他亦半醉之时，帐门忽的被人撩开，闯出去一个摇摇摆晃的身影。
他力道之大，竟致兰云手腕骨折。
乌维嘲笑：“我便晓得你不会承认！我此次南下，打算周到，全速推动，方两日便过了桑干河！倘若不是有人事前奉告了汉人动静，边城何故能够短时候内便做出这般全面应对！我思前想后，越想越觉你最可疑！你本就是汉人，到我王庭之地，大要投我匈奴，实则魏家派来的特工！此次倘若不是你告密在先，令我失了先机，我三十万铁骑何故攻不下戋戋一个上谷？你当我不知？你来了王庭，便一向不平于我，煽动兰氏呼衍氏那些人，不但反对我，乃至要对单于图谋不轨！我杀了你……”
身影很快便消逝在了乌黑的夜色里。
兰云居次钟情于渐将王呼屠昆，这在王庭，早已经人尽皆知。
这一年的蹛林大会，正值左贤王乌维领三十万马队南下突袭，遵循事前的估计，最多数个月内，渔阳应就会被破城。
马蹄掠起红色的灰烬，四散飘荡，随风刮去不知那边的方向。
入夜，魏俨还是在帐中自斟自饮。
单于厉声诘责，刀重重地架到了他的脖颈之侧，猛地下压。
恰是左贤王乌维。
魏俨似浑然未觉，双目定定落于火塘中腾跃着的一簇火苗，入迷了半晌，道：“我生而活着，本就多余，既孤负了魏家的生养之恩，也孤负了单于的知遇之恩，非人非鬼，猪狗不如，单于杀我，乃天经地义。”
呼颜烈和兰缇已经杀光王帐外的单于亲信，从外领着卫士簇拥而入，将王帐内的卫士也杀光，随即上前，扶起了乌珠屈。
他说完，双膝弯折，缓缓地跪了下去，闭上眼睛，神采安静。
得知动静的牧民焦惶而不安，四周探听着本身家中参战男人的下落。
东方微微拂晓，秋露还是深重，颗颗滴滴，仿佛水钻凝沾于草叶尖上，远处晨雾氤氲，茫茫迷离，仿佛红色飘纱，飘零在无边无边的田野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