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氏呆了呆,终是过意不去:她方才看得真真的,严大郎鼻子还流着血,这伤明显是被女儿打的。更不消说严二郎,小脸上像打翻了油酱铺子似的,那也是她家的锅……
杜氏闷闷道:“我本日打了月丫儿,”略顿一顿,又道:“另有衍儿。”
另有人挽起袖子筹办冲上去,现场那叫一个乱!
她几乎没认出阿谁放手撒脚坐在人家男娃身上,哭得直打嗝的小脏娃是她一贯灵巧洁净又标致的女儿!
杜氏此方无话,看丈夫吃两口饭便要望一下二楼,只作不知。待得饭毕,伉俪俩清算好要送出去的礼品,江栋要出门时,叫住他道:“我还在罚月丫儿描大字,你不去看看她?”等丈夫返来时,女儿说不定已经睡下了。
酉时末,踩着最后一道朝霞,江栋坐着乌篷船到了家。
两句话工夫,严家也来了人。
她坐在椅子上左扭右扭,胆量垂垂大起来。见杜衍身子挺得直直的,一笔一画,写得专注极了。江月儿扭身去抽他的笔:“弟弟别写啦。”
江月儿惊呼一声,眼睁睁看着那只伴随她很多光阴的爱物一头扎进了河道中!
最后一样水晶肴肉上桌时,江栋恰好排闼进屋,笑问道:“明天是甚么好日子,夫人如此设席接待小生?”
江月儿侧耳听着楼下杜氏的动静,一只手伸进笔筒里掏啊掏,取出一根花绳,做贼一样:“我们翻花绳吧。”
还没赶到现场,杜氏就听大桑树下江月儿那将近响彻云霄的嚎哭声。
江月儿吃了一惊,不信邪地又加了几把劲,最后,那笔歪了歪,“永”字最后的那一捺便走了势。
江栋踌躇半晌,却摇点头:“不去了,免得我去了,反叫她找到了背景。”竟真提了东西利索出了门。
因江栋克日经常晚归,杜氏心疼孩子脾胃弱,不由饿,常常做好饭菜后别的留出一份让他们先吃。但江栋回家时,江月儿是必然会跑出来跟她爹撒娇的,现在他都进门好一会儿了,女儿缩在二楼的书房,也没出一声,可不是不对劲?
江栋差点没把酒倒在桌子上,忙问:“但是两个孩子调皮了?”
老夫老妻的,还总说些臊人的话!
严大郎不肯意就走,犟嘴道:“要不是那胖妞偷袭,我才不会被她打到!”大汉踹了他一脚权作答复。
严二郎现下又像只被钉在案板上的绿青蛙了,他身子动不了,便乱划手脚,梗着脖子道:“你们都不准上来!”满嘴的污言秽语“小贼囚,狗娘养的,有种你放开爷爷!”
何况这个年代,平常人家哪怕送孩子上私塾,除开束脩,给师父的节礼也只是一条两三斤重的腊肉,一篮鸡蛋罢了。一整条火腿,这是走到哪都很拿得脱手的重礼了。
江栋道:“吃完饭我去一趟,你先把家里的伤药找出来。”先时给杜衍治病,郎中原就开的有伤药,此时拿畴昔倒也便宜。
严家二小点头答是。
他眯眼将这娘三个一瞧,游移半晌,点着江月儿和杜衍确认一遍:“是他们两个?”
几个男仆打扮的男人围着几个小娃苦着脸“几位祖宗,别打了!”
杜氏:“……”
…………
杜氏阻之不及,再看自家两个还没顾上措置的埋汰孩子,只得临时作罢,考虑着待丈夫晚间返来,再让他去前街柳家一趟。
不想那笔像是生了根一样长在杜衍手上,江月儿一抽竟没抽下来!
杜衍叹了口气,将羊毫搁回笔搁上,回身道:“你想玩甚么?”
经了下午那一遭,江月儿自发跟杜衍的交谊比前些天又深了很多。见他皱着眉,觉得他不喜好这些女人家的玩戏,眸子转了转,跳下椅子,从书桌角落里拖出个盒子,挑遴选拣地选出一只竹蜻蜓递给他:“这个给你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