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杀了一辈子人，知己从没累过，个小怂娃子倒累了，你这脸皮啊，是个混文官的种！”程咬金抬眼朝步队前面的李世民和长孙无忌等人瞄了一眼，道：“刚才陛下把你抽阿谁监丞的事情跟老夫说过了，抽得好，不平管束的东西，不抽待怎地？大丈夫该断则断，你个小娃子的脾气很合老夫的胃口，不过么，传闻阿谁姓杨的监丞跟长孙无忌那老匹夫有点干系，你抽了监丞不打紧，就怕长孙老匹夫把这事记在内心了……”
城门甬道敏捷让开一条道，李世民一手握着侯君集的手腕，另一手握着刘兰，三人大笑着并肩而入。
“小娃子可真是不费心，传闻你把火器局里的一个监丞抽了一顿？”程咬金捋着乱七八糟的髯毛笑问道。
李素仓猝伸谢。
程咬金叹道：“莫谢老夫，你若多造些如震天雷之类的新东西出来，让我大唐将士开疆辟土时少填点性命，少流点血，便算是积了大德了，该是老夫谢你才是。”
话没说完，却冷不防被程咬金踹了一脚：“没礼数的东西，称甚么下官？叫伯伯！老货虽与俺不是一个路数，却也为江山立过汗马功绩的，叫声伯伯亏了你么？”
程咬金咧嘴笑道：“不是一个路数也能一起喝喝酒的……”
城门内的一片高山上早已搭好了一块台子，数十名仙颜舞伎戴着铁制面具，一手执剑一手执盾下台，激昂凌厉的乐声响起，舞伎们挥动着剑和盾，在台子上不断变幻着行列，进退，劈砍，身躯摇摆，台下跪坐着一排歌伎，跟着乐声的节拍俄然吟唱起来。
中间的程咬金神采不善了，很明显，五步倒这个粗鄙的名字就是他这个杀才取的，重重一拍李素的肩，哼道：“还不与你长孙伯伯见礼，哼。名字再刺耳，也是程李两家的买卖了，既然是买卖，可没有白送人的事理。”
“下官李素，拜见长孙……”
这话说完，在场的君臣皆现黯然之色，李世民抬头吸气，眼中泪珠盈眶，长孙无忌，李绩皆点头不语，沉重感喟。
程咬金大笑：“不错，有血性！抽便抽了，还待如何？不过，凡事还是谨慎，长孙老匹夫惯使阴损路数，不大好防备，今后如有危急之时，我们这些疆场老将自会为你撑腰……”
长孙无忌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先扶起李素，然后指了指程咬金，笑骂道：“老匹夫说甚不是一个路数，既不是一个路数，上月你府里开宴还把老夫扛在肩上抢去你家，教老夫大损颜面……”
远处黄沙滚滚，灰尘飞扬，侯君集所部中军已至，跟着令旗挥动，中军喀地一声全数停下，黑云般密密麻麻的将士在飞扬如黄雾的沙尘里若隐若现，劲气凌人。
话没说完便被程咬金很不客气地打断：“煎熬个屁！你这红光满面精力抖擞的模样，哪点有夜不能寐，知己受煎熬的模样？再胡咧咧我可真抽你了啊。”
中军停驻后，一队精骑打着“侯”“刘”“牛”三面帅旗，朝城门飞奔而来，帅旗前面，侯君集，刘兰和牛进达三人满面东风，志对劲满地策马而至，离李世民尚距一里之地，三位大总管同时翻身上马，步行而来。
李素没法挣扎，只好驾轻就熟捂住脸。
“四海皇风被，千年德水清，军装更不著，本日告功成……”
李素面色安静地笑道：“既然抽了，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走到李世民身前后，三将躬身为礼，满面尘灰略显怠倦的侯君集大声道：“臣等奉诏讨贼，幸不辱命，本日得胜还朝，请陛下检阅关中后辈雄浑之姿。”
李素想死的心都有了，如果光阴倒流归去，他必然躲进深山里，毫不给程咬金熟谙他的机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