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些人从我身边颠末,青衣虽次,褐衣小民们见了,却也点头哈腰,偶尔有些穿绯的颠末,便趾高气扬地看我,有些外穿白衣、内服朱紫的颠末我时也有几分傲慢,不过论傲慢谁也比不了冯世良,这老东西在宫里、宅邸里时一副温良恭敬的老好人样,现在却如一只憋了一肚子气的蛤蟆,两眼、两颊都鼓得溜圆,连脸上的褶子都是以小了很多,虽没穿绯衣,架子却不比穿绯衣时小,不竭地表示家人将我紧紧护住,唯恐别人不知我是某位微服出行的朱紫。
天微亮时我便换了青衣,出了宫,戴了幂离,骑着骡,只带了二十余家人,晃闲逛悠地逛了出去。
我不知是这飞骑畴昔禀报时母亲才知我在这里,还是她一早便知我的行迹,面上只嗯了一声,道一句“有劳”,闻声酒坊里喧闹喧闹,偏头一看,只见全部酒坊里的人,连卖酒老夫和他女儿,并肆中人客全都被押了出来,绑成一队。
这告发的竟然直入宫门,见到了母亲,看来苛吏之祸不远。我虽早知此事,现在仍不免心中微叹,打起精力笑道:“我出门时又不特地奉告她,她如何晓得我穿青衣、又只带了十余人?如何又奉告阿娘了?”
作者有话要说: 注释(晋江独家):
都城便是如许奇妙的处所,穿青衣时与穿朱穿紫时瞥见的风景全然分歧:畴前在车窗子里看时只感觉两旁人多,却从未觉街道狭小,只要我们情愿,甚而能够在大街上差遣驰骋,毫无停滞,但是换了青衣,坊巷俄然间便变得拥堵狭小,连气味也或多或少地有些不堪,卖油翁挑着油腻的担子,卖货郎敲着寥落的锣鼓,巡街的不良带着部属耀武扬威地走来走去,官府的差脚忙着赶牛车入宫入省,酒坊当垆的娘子有把子好力量、单手便提起一大只酒桶,行脚的兴胡商队里飘着不知是狐臭还是汗臭,或者纯是骆驼们的臭气,穷措大们摇着头晃着脑、不知是在吟诗还是在发牢骚,坊巷间有很多小儿踢着气都灌不出来的破皮毬、与沿街的胡儿们或争论或玩闹……
虽是朝晨,城门却已排起了长队,乘牛车、马车和骑马的达官朱紫们先走,厥后才是我们这些青衣、白衣、褐衣的人——如我们这些出城的,多数骑着驴、骡,也都有一二从人,进城的那边便大不一样,大多是驱牛赶骡出去卖菜卖米的农户,或是风尘仆仆的行商,也有些外官或是地主,但是一看便知不是都城里久住的。
我特地没走正门,出城以后,又阔别了大道,垂垂地躲开了车驾出巡经常会颠末的几个处所,到了真正的城外。
我笑道:“尧年舜日,就是孤身一人走在街上都不怕,何况另有这么多人?”见母亲表情仿佛不错,大着胆量问道:“阿娘莫不是妙算,如何晓得我在那边?”
我在一间酒坊前停下来,掏钱买了一片蒸饼,卖饼的胡姬年不过十七八,像是起得太早,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直接用手捏了一片饼给我,趁便还找了我几个大钱,我捏了捏这掺了很多锡做的带油劣币,一面抛着它,一面将饼向嘴里塞。
这行动吓坏了跟出来的冯世良,老东西忘了我叫他粉饰身份,尖着嗓子叫“娘子,吃不得”,那人高马大的胡姬翻了个白眼,吐出一串叽里咕噜的胡话,伸手将舀酒的葫芦拍进酒桶,酒汁喷了冯世良一身,回身进了内里,冯世良气得跳脚,鼓着眼看我:“娘子…”
我喏喏应下,陪她用了饭,特地引着她说些朝上之事。父亲在我面前甚少论及朝事,母亲却并不避讳,我甚而感觉她成心遴选了几件,说给我听:
因很多文人雅士都喜好来杜陵凭吊,是以路边也有很多酒坊,也有卖饼卖果的娘汉,我随便走了几步,叫人买了很多果点,抱到酒坊中,叫了一桌小菜,略坐半晌。隔壁有一桌措大,酒酣耳热,正在那边会商汉宣故事,却不是说宣帝的功业,而是在群情许皇后与霍皇后在宣帝心中孰轻孰重——有个大胡子措大说霍后出身大族而许后出自寒微,以时人的目光来看,实在霍后与宣帝更配,另一人喝高了,拍桌子嚷道:“许后再如何也是荆布之妻,怎可因繁华而等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