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答复他,只是捏住茶杯,悄悄动了几动,道:“那朱妙儿,我已书交洛阳县,将她一家放逐荆州。”
主仆之会,氛围本就算不得轻松,郑博又沉着脸,席上就更加难了。
幸亏柳厚德时不时插科讥笑,说些宦海笑话,又有冯世良接他几句,才堪堪坐到人定之时,柳厚德要回家,席便散了,我自入内屋换衣洗漱,出来还想着母亲让我看的奏疏,便披衣盘腿坐在榻上入迷。
郑博淡淡道:“那朱妪私养女儿为娼,本就是违犯律令。放逐到潮州、柳州都不为过。二娘只将她们放到荆州,已是部下包涵了,我有甚么好怨的?”
宋、冯两个另有些扭捏不肯就客座,我道:“你们一贯辛苦,一席犒劳老是当得起的。”让他们入坐。
郑博蹙眉道:“二娘是因为我养了外室,以是特地要男女同席,借以抨击?”
郑博在礼部坐堂,家中无“主”,看上去却还是井然有序――柳厚德率两员属官及十余主事将我迎入大门,宋佛佑、冯世良两人则领内宅中人及侍童、宦官、掌通传刑赏之人在内迎候。
他深深地看我:“二娘奉告我,你内心…是不是有别人?”
说实话我内心慌得很,他毕竟是个男人,离我如许近,侍儿们又畏畏缩缩地在门口不敢顿时出去,可我面上只能装出毫不害怕的模样,浅笑着看他,轻声细语地安抚他:“郑郎不要焦急,此事我本来早就想找你商谈,不过总被阿娘叫进宫,一来二去的就担搁了――你先坐。”
琵琶才兴,就见门口报:“驸马返来了。”却见郑博一起到门口,远远便笑道:“传闻二娘设席请人,不知请的是哪一名?”见了宋、冯两个便是一怔,再向内瞥见柳厚德,便略略沉了脸。
柳厚德早笑眯眯应了,宋、冯二人见他如此,倒不好回绝,当下我便命厨房治了一席,又叫来家中伎乐歌舞为乐。那两个新罗婢一个善琵琶,一个善腰舞,两个矮奴善滑稽,也都唤了来演出。
我忙将手收回来,因受了惊吓,连方才肚内打好的草稿都忘了,一股脑地将话说出来:“你曲解了。我此番说话,是想奉告你,前几日侍太医为我诊治,说我心疾未愈,不能生子。我想…如果你承诺,我便正式替你纳几房妾侍,今后今后,你住第西,我住第东,我们互不干与…”
洛中宅第看着不大,高低也有二三百人,再有财贿和邻里、亲戚的来往,上门行卷、投帖,以及州、县送来的牒状,足足费了我一日工夫才措置完。倒是看完才发明一日里竟没用饭,忙命人端了果饮给他们三个:“一时忘了,倒叫你们三个在这里干等一日,天已晚了,就一道用饭罢。”
郑博面色稍霁,淡淡道:“宫中是宫中,内里是内里。劳烦二娘承诺我,今后不要再做如许的事了。”
三人如列班普通摆布站定,柳厚德抢先将家规之背诵、接驾之筹办略叙了一遍,接着由宋佛佑与冯世良各叙职司,一是将我不在时宅中该嘉奖惩罚之人一一列出、申明启事,二是将他们各自分担之事的大抵章程情秩说了一遍,三是将他们本身保举的人手连同大家经历皆向我说清,最后又由柳厚德将租赋、故乡、庄地、俸禄等事略述了一遍――我一时髦起,让他将整年的宅中支出匡一个“预算”,比及年底再行决算,本觉得这是件新奇事,谁知他却说此事朝中年年都做,又向我保举了几个好算学的为账房,此次回家,第中第一年的预算已然有了,列成厚厚一本,详细到每一文钱。别的宅中统统财物职员也已经登记在册,一共抄了三份,一份给宗正寺,一份我本身看,一份他们账房留着备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