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她不像是编的,抓住她手问:“你把话说清楚,母亲何时扑杀过人了?”
我觉得她是来叫我起来的,对她一笑,问:“阿耶阿娘歇了么?”谁知她却不答我的话,只是捧着一袭大氅过来,谨慎地披在我身上,面无神采隧道:“夜里冷,贤人赐公主衣。”
李睿道:“全凭秀士叮咛。”此时已有很多人将刑具拿来,那杖长有三尺余,既短又粗,大要已经磨得世故腻亮,李睿便带人去前朝,婉儿则带我走到紫宸殿后一处僻静的处所,韦欢与那两个宫人都跪下,统统人都看着我。
我见她不冷不热的,有些败兴,只是就这么跪着,也实在太闲,便又没话找话地说:“你道我想了甚么来由给你摆脱?你必然想不到。”
她答的谨慎,母亲反而站起家来,立在婉儿身前,笑道:“她的祖父,便是畴前劝陛下废后的上官仪。”
平常我犯了错,对父亲时只要能撒娇撒痴,装傻卖乖,对母亲时则只要能以言辞机辩,矫捷应对,都必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韦欢道:“陛下不过随便寻个由头,实在还是在怪我那日算计了你。”
我笑她:“阿娘一贯恭敬大臣,连六郎和我见了诸位相公都要恭恭敬敬的,如何会随便扑杀朝臣呢?你想多了。”
我吓了一跳,刚要讨情,母亲又道:“你去监刑,打完了,跟她一起跪着,我不叫你,不准起来。”
韦欢脸上变色,道:“你不会真如许说的罢?”
韦欢扯了扯嘴角,道:“他们很晓得分寸,都是皮肉伤,看着狠,实在不碍的。”
我却又想起一事,又巴巴地看着母亲,唤她:“阿娘…”
韦欢俄然嘘了一声,将身子挺得更直了。我从速也在蒲团上跪正,定睛一看,本来是婉儿出来。
婉儿道:“他们都是老刑司,不管举得凹凸,只要想重打,天然能筋折骨断,想打轻了,天然也能毫发无损,公主不必担忧。”
母亲皱了下眉,道:“韦欢御前失礼,杖二十。”
那掌刑的三人你看我,我看你地互看了一番,重又扬起手臂,我见他们竟还是将刑杖举得那样高,有些不悦,又叫住他们道:“她们三个都是女儿家,今后都还要服侍我的。”
那三个内侍立即跪伏在地,口里却只称“公主”,并未曾有片言赔罪,我气得又踹了他两脚,扭身要唤人拿马鞭来,却被韦欢扯住,韦欢摇摇我的手臂,轻声道:“这是天后的意义,你不要犟。”
母亲横了他一眼,眼角下扫,悄悄对我努努嘴:“你们还不走?”
我只觉天威难测,无端地生出几分寒意,又问韦欢:“方才打得短长么?”那两个宫人都已经泪水涟涟,她竟连一声都没喊,真是短长。
我感觉父亲母亲之间的氛围非常诡异,故意想要溜出去,想起韦欢,便又规端方矩地跪坐在母切身边,学婉儿那样,把头压得低低的,母亲发觉了,伸手在我后脑勺上拍了下,对父亲道:“陛下方才不是说有事么?如何这会又没有了。”
我道:“这么说有甚么不对么?”
韦欢道:“便没人看着,你敢偷懒?”
韦欢隔了半晌才道:“嗯。”
我嗯了一声,又过了一会,道:“宫门锁了,等下罚完跪,你就去我那边睡罢。”
韦欢嘲笑道:“这话你该跟那些被打死的人说去。”
婉儿本是站着,待父亲过来,便跪下去,将头压得低低的,规端方矩隧道:“妾上官婉儿,拜见陛下。”
我呆了一呆,才知他们是等我宣布科罚,便道:“韦欢打二十,你们两个打四十,打罢。”
父亲闻声这姓氏,更加地来了兴趣,笑道:“是天水上官么?畴前…”他俄然住了口,对母亲笑笑,上官婉儿道:“妾自幼长在掖庭,不知祖、父籍贯那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