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低头一看,见是一个玉蝉带钩,这质地雕镂虽不及我那块,却也是上乘货品,晓得于她必是来之不易,不觉心喜,面上还不肯就暴露来,只道:“我那块但是内造和田青玉,你这也不知甚么货品,就拿来对付我。”
我笑道:“便是有大事,那也是阿耶阿娘和太子阿兄的大事,多我少我,有何相干?”
这一夜我与韦欢各自想着本身的苦衷,两个都没有睡着,到天朦朦亮的时候,韦欢悄悄地起了身,穿好衣裳,重又靠着床坐着。我本想叫她,闻声门口有人在悄悄说话,便干脆起了床,叫内里的人出去,倒是母亲派人去蓬莱殿取来了我的衣裳,送到门口的人手里。
韦欢闻声我说话的语气,扑哧一笑,道:“看你这架式,不晓得的,还觉得我是去甚么处所呢,却不知我只是回家罢了。”
那人非常恭敬地一礼,道:“蓬莱殿中诸人服侍公主不力,天后已经下旨,尽数发往掖庭去了,这位宋娘子原是天后跟前人,现赐赉公主为蓬莱殿行走。”
我呸她:“没见过世面,就不要瞎扯,这点仪仗算得甚么?母亲有一回遣我代她去看外祖母,宫人侍从,比这要多很多了,父母丁宁,尤甚侍从。”因觉本身牵念之态毕露,未免失于矜持,便催她道:“我还要归去呢,你别磨磨蹭蹭的。”
我又拜了拜,道:“有些事体,要出宫一趟,已请过贤人旨意。”
那人重又报导:“是蓬莱殿宋娘子采青。”
这动静比昨日母亲跟我说的话更叫我震惊,我一下便站起来,几步冲到她身前,大声道:“你再说一遍?”
她将头压得低低的,悄悄道:“陛下说,这些人本来该贴身服侍保卫公主,公主不管身处那边,都当有人跟从,但是本日却听任公主出宫数个时候,既未曾跟从,也未曾上呈陛下,置公主安危于不顾,本该杖毙,念她们多年奉侍有功,着发往掖庭效力,并杖四十,以儆效尤。”
我的双手无可按捺地颤抖起来,立时便问门口:“天后圣驾那边?”
我踌躇了一会,中间的宫人似是晓得我踌躇甚么,恭敬隧道:“魏相公、许相公本日都在前朝议事,公主可自行读书。”
我眨眨眼,道:“你说是谁?名号为何?”
我心中不乐,面上不免带出来,闷闷道:“既如此,我便归去了。”说完也不等她,自顾自便上车,坐归去的时候恨得拍了一下坐垫,却见车门翻开,韦欢哈腰出去,将一个物事塞在我手里,道:“昨日你送了我一个玉佩,本日我也送你一样东西,免得你感觉我贪你好处。”
我天然晓得这个事理,但是内心毕竟有些不是滋味――我的伴读上至世家门阀家中名姝,下至新晋贵官的深闺秀女,无一不有;侍从的乳母、寺人、宫人,亦是成十上百。动静之间,前呼后拥,一言一行,众所谛视,但是这么些人中,真正敢将我当作一个浅显的同龄人,悄悄松松唤我一声“承平”,大风雅方承认她对我有所图、所图为何,又坦开阔荡与我谈这些算计短长的,却只要韦欢一人。我与她相处光阴虽短,心中却早已将她当作朋友普通,便是长久别离,也很有几分不舍,谁知她倒如许萧洒,将我一片心肠,置于何地?
此人能拿我的衣服,当是较为靠近的侍女了,我却对这姓、名全无印象,不由得又眨了眨眼,道:“你记错了罢?我的衣服都是一个张姓宫人管着,几位乳母也没有姓宋的。”
宫人们都说“无有”,我便转头对韦欢道:“我叫人送你回家。”
我听她说,不知如何倒有些绝望,对她道:“我觉得你是舍不得我,谁知你只是想借我的身份撑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