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这才松了口气,点着我的鼻子笑道:“你这小东西,叫你同我们去打球也不去,身子如许差,一点小事,也值得吓成如许。”
杨娘子还没来得及答我,就见门口有寺人扬声道:“陛下赏长乐公主。”
等他们出去,倒是内谒者持着端庄的敕令来,头一道号令,是说我年纪小却很有天禀,让我去削发为女冠,代天祈福如此,当然,我削发的地点还在大明宫中,不过将蓬莱殿改成蓬莱观,我那些伴读也随之削发,住在一样由宫殿改成的朱镜观。
这位太医诊断了一会,对父亲道:“再服几日丹方发散一下就好了。”
我喜得眉欢眼笑,连声道:“还是阿杨最好了。”伸手要去拿,又被她禁止:“先喝粥。”
我想起梦中的场景,反而颤抖了一下,父亲将我搂得紧紧的,以额头抵在我的额头上实验体温,再用手摸了一摸,才偏头对中间一个侍太医道:“似是不烫了。”
我只得先把那一碗腻得出奇的粥喝完,再吃了两个蟹卷。杨娘子等我吃完,一一贯我道:“太子、代王都来过了,因二娘当时睡着,便没轰动,太子派人赏了一套皮影班子、一匣子金饰、一匣夜明珠、一座黄金妆台、一座嵌宝花障,还问二娘可缺甚么,说他那边有西域的好马、好刀、好夜光杯,另有胡人从大食贩来的很多玩物,二娘若看上甚么,尽管叫人同东宫长史要去,太子还叮咛,说二娘若想出城去玩,便同他说,他和陛下请旨,带二娘出去。”
侍太医起码有七十余岁了,闻言上前一步,弓着腰来替我诊治,父亲握住我的手腕,翻畴昔,我认出来这位侍太医是尚药局最年高德劭的一名奉御,除替父亲诊治痹症外概不出诊的,顿时吓了一跳,想要把手收归去,父亲却抓住我的手掌,将我的手放在这位王太医手里。
父亲蹙了眉,将我放倒回床上,掖好被子,笑道:“兕子再躺一会,不忙起来。”本身起家,与母亲一道向外走去。
我闭着眼,朦昏黄胧地闻声父亲和母亲争甚么“一叶知秋”“修书”之类的话,等他们走得远了,才重新坐起,床边候着的倒是久病的杨娘子,我有些欣喜,喊:“阿杨。”又问:“你几时候返来的?”
我听得云里雾里,还没来得及有些甚么感慨,又闻声第二道敕令,说我实在是既聪明又贤惠,集各种美德于一身,增封户三百,赐物三千段。
这很多人都穿戴奇奇特怪的衣裳,全分歧适我身处的期间,唯独母亲穿戴全套的天子袞冕,寂静厉穆地站着,不知甚么时候,父亲穿戴一身白衣过来了,他的“面纱”是帝王的冠冕,冠冕下的他面庞生硬,全无神采,对母亲僭越的服饰也全视而不见。他走到前面,对我伸脱手,我觉得他是要抱我,蹦蹦跳跳地走畴昔,却见李晟先我一步扑在他的怀里,父亲的脸上暴露一个机器而惨白的笑,缓缓低头,仿佛要对李晟说甚么,却在转刹时握住李晟背后的尖刀,反手捅进李晟胸膛。
我被这血腥的场面惊醒,尖叫着展开眼,第一个入眼的倒是父亲,他把我拥进怀里,一面悄悄拍抚,口中喃喃道:“兕子不怕,阿耶在这里。”
在我恍惚的认识中,统统这些人都像是蒙了一层面纱,叫我看获得大抵的表面,辨得出谁是谁,但是再要细看时,却又一点也看不清他们真正的面庞。
杨娘子对我一笑,道:“二娘可别奉告别人。”一面说,一面将食盒中间抽出来,从上面隔板上拿出一碟金银夹花——便是蟹肉做的细卷——道:“论理二娘才发了热,不该吃这寒凉的东西,但这是妾亲手做的,里头只用了一点蟹螯浸汤入味,吃一点该当无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