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似是有些不耐,脸上的笑意淡了些,慢慢道:“只是问问就行了么?”
李睿张了张口,道:“崔志洵他们…也没见缺钱呀。”
母亲不知不觉便用了“朕”字,我便越加恭谨地弯了腰,又听她道:“来前朕便许汝州的村夫百姓言事,现在本地士民主动投书,这些奏书都未颠末三省,你直接看一遍,写个节要,一齐呈上。有不懂处,可堆集一处来问朕――此系国事,除了你,不能让旁人瞥见,晓得么?”
朝臣们对母亲听政之事早有微词,若再晓得我看了奏疏,必定要上谏言,我便点点头,将早已筹办好的一串金铃铛赐给他,高延福这厮平常不知收了我多少东西,这会儿却高风亮节起来,两手连连推却道:“不敢,不敢。”我正狐疑他如何转性了,却见母亲从中间踱过来,见了我便笑道:“你们两个本日倒都起得早。”
我还想谁也起得早,一昂首便见李睿在母切身后,他比我住得远,来得却比我早,却把我比下去了,我内心微微生出些许不悦,挺胸昂首道:“阿娘叫我好好读书,以是我想早些起来,也能够多学一些时候。”
母亲笑了笑,又问我:“起得如许早,是不是又没用早餐?”见我赧然点头,便在我头上一拍,道:“两个小懒汉。”一转头,高延福顿时拍鼓掌,有寺人抬着食具出去,却不是平常那样铺陈,而只要三个简朴的食盒,翻开来一看,乃是两大盘蒸胡,一盘羊肉,一盘猪肉,一盘鹅肉,四色点心,四盘酥酪,一盘十锦素菜。宫中胡饼不是带馅,便是又薄又巧,这里的两盘蒸胡倒是又厚又大,闻着倒是挺香,模样实在不敢恭维。李睿与我面面相觑,不知母亲本日为何如此俭仆,母亲看出我们的迷惑,笑道:“这蒸胡是他们从内里买来的。”说着率先坐下,拿起来吃了一口,道:“比宫中倒也不差。”
我用力地点了点头。
这已是训示了,李睿与我都忙起家,恭敬受命。母亲道:“六郎先出去罢,给诸位叔伯姑母的诗文要用心写,不要偷懒。”等李睿应下、退出,方指着屋中的奏疏对我道:“召你过来,是要你替我分拣些这些贺表。论理,这些事由郎官们做便可,只是一来此次出巡,很多人并未扈从,人手上有些不敷,二来本年本是要封禅,因吐蕃来犯才临时作罢,有很多偏僻的州县却还不知,还是将奏表和贺礼送了过来,朕之意,却不成寒了他们的忠心,是以叫他们把统统贺表集在一处,你将它们分门别类,呈送朕览,再由朕手书数言觉得安抚。”
母亲对我似还对劲,点点头,将要起家,我忙伸手扶住她,送她到了门口,母亲道:“内里冷得很,你不必出去了。”顿了顿,方道:“内廷中的事,不必叫外臣们晓得,如有人问起,你就说是在这里看书,明白么?”
母亲瞪他,李睿被母亲瞪得低了头,讷讷道:“臣归去问问他们。”
母亲嗯了一声,道:“都城大旱,米价暴涨,斗米三百,连汝州也要斗米百二十钱,这蒸胡前次来时是十钱一块,现在已要五十钱了。”
这是说韦欢了,我一口应下,道:“臣只留一人服侍笔墨,不叫她们近身。”
次日大早我便起家去问候母亲――我的大早,却也是辰时今后了,父亲还未起家,寝殿处一片静悄悄的,连议事的前殿里也是大家屏息。高延福早在殿门外候着,远远见了我便略一表示,轻手重脚地引我到了殿后一间小屋中,轻声笑道:“陛下说,克日事忙,文书上有些事,命公主代为分忧。”
李睿脸上非常出色,停了好久,才道:“臣…从未买过,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