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时没回过神来,讷讷道:“都雅。”一心想要阿谀母亲,好叫她忘了韦欢,又笑道:“这时节竟有牡丹,必是阿娘圣德所感,连花都早开了。”
我见母亲发怒,忙要跪地,被母亲一瞪,又站住了,挽着她的手臂道:“阿娘息怒,阿娘所说确有其事,但是国之律法,总在究其行,而究非其心,现在她们只是盗窃,便当以盗窃的罪恶论,或杖,或徒,或流,只按律令办便是,何必又大事连累呢?我传闻邱神勣连天井中打扫枯叶的寺人都抓了,大明宫中我的侍人几近拿了六成,儿感觉…未免酷烈过了。”
母亲道:“你能猜到前面,已是不错了,只是年纪小,又生于繁华,不知这世上民气——他们在边地贫寒惯了,突然回京授官,又是外戚,恐怕一时对劲失色,反倒丢了外祖家的脸面,以是要多耗他们些时候,他们既知我要用他们,却迟迟不见旨意,心中惶恐巴望,必定几次揣摩我的意义,战战兢兢,不敢胡来,等得了官职,也必会珍惜,不敢以贵戚自大于同侪。别的,本日再下旨,明日观他们的穿戴打扮朝服,亦可知其为人处世。”
我道:“他们是阿娘的主子,本该如此。”连我也为了韦欢拍起母亲的马屁,还能说甚么呢?不过这些人睁眼说瞎话的才气也实在让我佩服,我自问是决计做不到这一步的。
母亲悄悄一笑,携我手向前走了几步,瞥见前面一棵大树,还只发了一半的芽,身上一块黄一块青的,很有几分丑恶。那把守花圃的内侍见母亲盯着这棵树看,满头是汗地解释:“小人这便叫人换了。”
我待要回嘴,母亲先斜我一眼:“你宫中那些人措置得如何了?”
母亲向后问道:“你们觉得呢?”
母亲瞪我:“我瞧你平日虽有些柔仁,大抵上却还算懂事,如何到这些事上便又胡涂起来了?阿杨是你乳母,在你那边几近是半个仆人,不思精诚报主,反而通同翅膀盗窃,本日是绢帛,明日便是印信、圣旨,后日说不定被人打通,将厌胜之物带到你宫里去了!如许擅主自专、欺上瞒下的人,你还要留她?”
母亲赞成地看了我一眼,我道:“若说是前面那条,我同上官秀士多学学,许是还能想到,前面那点,倒是不管如何也想不到的,阿娘圣明烛照,兕子虽是阿娘的亲生女儿,却连阿娘的万中之一也学不到。”
母亲微微一笑,很有几分得意:“他们的父祖昔年待你外祖母不敬,被发在那费事之地这么多年,很多人自出世便未见过中原是甚么模样,现在能回京享这繁华,又满是靠了你娘我,如何敢不平管束?”
我想了一想,道:“为了怕他们不平管束?”
但听噗通一声,倒是跟得比来的婉儿跪在了地上,满身颤抖,神采惨白。
母亲笑了笑,只一抬眼,从人便都消逝不见了,花树之下,只剩下母亲,婉儿和我。
我诚笃隧道:“不知。”
我道:“阿娘当日封上官秀士,不说官职,而令她自择衣服,也是如许的意义么?”
那内侍笑道:“恰是,恰是,小人也感觉如此,以是未敢便就改换,既是陛下爱好这棵树,小人大胆启奏陛下,是否将此树移到贞观殿去?”
母亲笑了笑,不置可否隧道:“你辛苦了,赏五十匹绢,不必陪在这里,自做你的职守去罢。”
母亲嘲笑道:“客岁你不过斥了阿杨一句,她便耍性子告病,你亲往掖庭,她却待你不敬,需求朕亲下旨意,才肯归去,只这一条,便够她寸磔了!邱神勣不过判个斩首,实在已是便宜了她,你却还要替她讳饰讨情。朕把卷宗给你,便是存了要看你如何措置的心,没想到你倒一心只想着如何欺瞒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