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儿明知他们学的是经史大义,不像本身从小朗读《列女》《女诫》等书,女子著作定然不如本身熟谙,却偏笑道:“诸公编辑《列女》,却不知传主的事迹著作,如许编出来的书卷,可算松散么?”
刘祎之微微变色,看向武后,武后笑向婉儿道:“他们是编书,又不是背诵,只消能说一篇,便算他们胜了罢。”边说着,独自进了屋中坐下。
武后笑道:“你说换甚么?”
婉儿想:这不是没有端方章法了么?想母亲虽已是宫婢之身,却总还讲究着很多的世家端方,坐立饮食、言谈笑亵皆有定规,堂堂天子之家,却大家都可面圣言事,岂不荒诞?毋怪崔家不肯与皇家攀亲,天家威权当然是天纵神授,宫中民风却实在是令人不敢恭维……不,这必然是因武家起自商贾,武后根苗不正,才使得宫中民风衰颓,绝非天子之故,崔氏回绝的,不是天子之子,而是武后之子。
几位学士见武后不但没有一丝不怿之色,还赐下冰来,都面露忧色,齐齐拱手谢过,武后含笑起家,行至门外,又回身站住,丁宁道:“朕前近身之人,卿等皆识,但有烦难,或直接上书,或寻到他们,都可达于朕听,毋有顾忌。”
武后笑道:“依你。”婉儿便跟着出来,在武后身畔立住,轻笑道:“诸公,能够说了么?”
武后点点头,笑道:“你们克日修史,想必将古往今来的奇女子的传都看了?不如说几个与朕,朕归去也好和人矫饰矫饰。”
武后笑看她一眼,道:“虽是如此,你这小小女娘,能知这些典故,也是不易,只望你也能如班婕妤普通,谦虚奉上,多所谏诤,身后留名青史,也是一桩嘉话。”又向几位学士道:“班婕妤是先代贤达,可觉得后代诫,诸卿要好好清算她的事迹,颁之于天下,若天下妇人女子皆能如婉儿这般,将此贤明事迹习诵于心,则四海之宅邸尽可安宁——诸卿编书辛苦,朕心皆知,隆冬喧暑,日赐尔冰山一座,饮冰一盆,聊慰劳烦。婉儿亦赐绢十匹。”
婉儿听武后一言,内心越有了底了,微浅笑道:“诸公年资既长,又是弘文馆的学士,任谁一人,便可将妾比下去了,遑论是七位一道呢?妾大胆恳请陛下换个比试的体例,不然也不必比试,妾直接自认不及便是。”
婉儿眉心一跳,大着胆量,细心将武后打量了几遍,见她始终面色平和,并无任何发怒之兆,心中竟模糊生出几分等候——观她却并非传闻里那样凶暴残暴,倒很有几分看重人才的模样,本身既得她青睐,就算小有获咎,说不定也能对付畴昔?且长乐公主日日在宫中游走,一定记得住本身这小小宫婢,说了反漏了本身的真假,倒不如…不说为妙。
婉儿只知武后常在内宫称朕、私服袞冕,却不知她在外朝竟也如天子般自称,不免抬眼向前一瞥,恰见武后也正转头看本身,忙躬身低头,只听武后道:“婉儿是内书堂荐上来的人,说是诗文经史都很有可看之处,你们先不忙说事迹,只讲名字,看她知不晓得,若她不知,那是小女娘学问不敷,情有可原,若连她都晓得,便是你们这些学士不及她了。”
这却简朴,有人不假思考隧道:“是班婕妤。婕妤为汉成帝之妃。成帝游于□□,欲与婕妤同辇载,婕妤谏之曰:观古丹青,圣贤之君皆驰名臣为伴,唯季世之君方有嬖幸之女。成帝乃止。厥后成帝耽溺于赵氏用事,婕妤频频上书劝谏而不得听,乃奉太后为事,终究园寝。作有《怨歌行》。”说罢便将诗吟出,面上非常对劲,待见四下寂静,才转头去看刘祎之,却见他苦笑着向武后道:“陛下青睐所加,果非平常,臣等不及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