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了,四周人声渐少,远方偶有内侍执灯巡夜,一旦瞥见人影,便要凑到近前看一看。韦欢见有人近了,反手要推开我,我眸子一转,对她笑道:“随我来。”牵起她的手,一起从花丛里跑出去,惊起一堆憩鸟。
我哼了一声,上前张大双臂将她裹住。她吓了一跳,忙就推我:“这是做甚么?”
韦欢很快便追过来,却并不劝我归去,只是悄悄地站在我身后几步以外,也随我望向湖中。我见她如许体贴,思疑起她的用心,用心站着不动,这风起先吹着还挺舒畅,等天越晚了,却有些冷,我的手臂上模糊地起了些鸡皮疙瘩,鼻子里痒痒的,将要打喷嚏,又还未到那一步。身上倏然便多了一层暖和的樊篱,转头一看,却见韦欢将她的帔子脱下来,披在我身上。这帔子上另有着她的暖和,嗅着也清楚是她的气味。
四周一片暗中,唯有她的眼睛闪闪发光。我看着她的眼睛,情不自禁隧道:“那你猜,我现在想获得的是谁?”
韦欢不答,又过了一会,才低声道:“我娘死的时候,也是一个如许的春日…”
恰逢晚餐时节,尚膳送了饭菜来,我在外被李晟喂了一肚子的街边点心,现在还没甚么胃口,便要命他们撤去,韦欢却道:“晓得娘子不饿,特地叫人备的粥点,另有些野味,娘子罕用一碗,免得早晨饿了再吃,胃气不调。”
我闻声门外有人轻声扣问,屏息去听,只听宋佛佑答道:“我们殿中没人出去,你们必然是看错了。”那人再说了甚么,宋佛佑便提大声音道:“我不管你是几品,又是哪一处的部属,这里是长乐公主的寝殿,公主夙来浅眠,你们如许大执大扰的,惊了公主,谁担得起?”
韦欢嗯了一声,面色并无窜改,我方觉悟她不过是哄我出来消食,顿时又有些气恼:“你比我大多少呢?就把我当孩子哄!”蹬蹬地跑出去,越性又跑到九洲池边,池上之风劈面而来,小小地卷起了我的衣裙。
我道:“宋娘子先替我对付内里,我困了,有事明日再说。”牵着韦欢,穿戴鞋就冲进寝殿,直直地往床上一扑,心一拨一拨地跳得紧,喉咙有些干涩,心和喉都有几分堵塞后蓦地得以喘气的痛苦,等翻身躺了一阵便好了。韦欢也毫不顾忌地倒在我的床上,大声地喘气。
李晟并未逼我。这是他与李睿的分歧处。李睿凡是有所求,不管威胁利诱,必是要人承诺才肯干休的――在有恒心、不达目标不罢休的这一点上,他倒是像极了母亲,只是这恒心与母亲的恒心用的全不在一个处所。李晟虽从小便被当作半君培养,脾气涵养上却比我们两个都要好多了,哪怕面对的是既是臣下、又是小辈的我,也和和蔼气,不肯勉强。我想他就算不能成为一代英主,也必然会是个好天子。可惜他生为了母亲的儿子。
这暖和竟令我鼻头一酸,差点流下泪来。我忙吸了吸鼻子,道:“天冷,归去罢。”将手从她手里收回来,回身大步归去。说来也怪,方才我身后清楚跟了一大堆侍从,这会儿人全不见了,叫我想找个内侍脱衣服给韦欢也不成。
除粥以外,只要两碟小菜,一碟酸脆笋,一碟茱萸拌的鸡丝。如许的晚餐,别说放在宫中,便是给韦欢,恐怕都嫌简朴,却恰好勾得我馋虫大动,粥和小菜都用得干清干净。吃完腹中热热的非常舒畅,韦欢又哄我去花圃里“看内里贡的奇鸟”。
我却不过她,踢踢踏踏地走到前面一看,却见不过是两只绿鹦鹉,顿时好笑:“这东西有甚么都雅的?你喜好,我送你十对。”
韦欢握住了我的手,她的手异乎平常地暖,覆在我手上,仿佛是会武功的绝世妙手在传导内力普通,将热流自手背传动手心,自手心又传入民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