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欢很快便追过来,却并不劝我归去,只是悄悄地站在我身后几步以外,也随我望向湖中。我见她如许体贴,思疑起她的用心,用心站着不动,这风起先吹着还挺舒畅,等天越晚了,却有些冷,我的手臂上模糊地起了些鸡皮疙瘩,鼻子里痒痒的,将要打喷嚏,又还未到那一步。身上倏然便多了一层暖和的樊篱,转头一看,却见韦欢将她的帔子脱下来,披在我身上。这帔子上另有着她的暖和,嗅着也清楚是她的气味。
这暖和竟令我鼻头一酸,差点流下泪来。我忙吸了吸鼻子,道:“天冷,归去罢。”将手从她手里收回来,回身大步归去。说来也怪,方才我身后清楚跟了一大堆侍从,这会儿人全不见了,叫我想找个内侍脱衣服给韦欢也不成。
我哼了一声,上前张大双臂将她裹住。她吓了一跳,忙就推我:“这是做甚么?”
我笑:“你想甚么呢?现在我不知多少舒畅,为何要哭?”觊觎已久的美人终究被我揽在怀里,这清楚是人生之喜,忽作悲声,未免绝望。
我表情庞大地回了丽春台。许是克日整肃职员的原因,从内里望去,竟觉次序井然,不再像畴前那样小宫人、小内侍相互打闹玩耍,也不见有人偷偷摸摸地在门角刺探。进了宫门,只见该守门的内侍躬身向我施礼,不慌不忙地报:“娘子返来了。”
韦欢没有再推我了,她悄悄地站着,过了好久,才悄悄地抬手,抚我的脸道:“若想哭,便哭罢。”
我抱住她道:“你冻着了,还不是要我寻人去开方剂拿药?到时候一传闻是我拿药,殿中、掖庭、内侍、太医署那边都了不得了,再一报到爷娘阿兄那边去,这个派人来问两句,阿谁又叮咛一声,尚膳那边又要禁我的饭,再究查起来,传闻是夜里跑出来看鹦鹉看出的病症,只怕这园子里的鸟儿都要不利,你道是功德么!不如不冻着的好。”她的身子真是出奇的软啊,我见她又瘦又黑,还是常骑马的,觉得她满身都是肌肉呢,谁知抱起来也如许软,并且还热乎乎的,披发着一股鱼肉粥的香气,提及来,那碗鱼肉粥真是好吃,我平生吃过珍羞无数,却任甚么也比不上这简朴的一碗粥,实在人很多时候所求的,也不过是这么一碗简简朴单的粥。
巡夜的瞥见有人跑出来,惊到手中的灯都晃了几晃,一阵兵荒马乱的要来捉我们,既不知我们身份,怕是有头脸的宫人,不敢逼迫太狠,又不敢闹出大动静,惊了这四周的朱紫――比方长乐公主鄙人鄙人我――追逐得便甚拘束。我与韦欢没有顾忌,横冲直撞,遇见巷子就钻,遇见树丛就进,一起也不知踩踏了多少名花异草,竟也曲盘曲折地回了丽春台。宋佛佑早带人焦心肠守在门口,见我们两个孔殷火燎地冲进门,边跑还边大喝“关门”,就要上前扣问。
恰逢晚餐时节,尚膳送了饭菜来,我在外被李晟喂了一肚子的街边点心,现在还没甚么胃口,便要命他们撤去,韦欢却道:“晓得娘子不饿,特地叫人备的粥点,另有些野味,娘子罕用一碗,免得早晨饿了再吃,胃气不调。”
我坚信母亲将来会成为那位则天天子。固然她现在还很听父亲的话,朝臣里反对她干政的人也很多,但是我信赖,能够在别的一个类似的时空,在腥风血雨中稳稳保存下来并一步步登上帝位的女人,哪怕换了一个时空,换了一个环境,也还是能做到在别的处所能做到的事的,正如在别的一个时空里就冷静无闻、泯然世人的我,穿到了这里,也不过是个碌碌有为、混吃等死的公主一样。而如许的天子,决计容不下李晟如许的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