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齐齐应诺,望向我的目光中当然尽是畏敬,看韦欢的眼神却也大不不异了。韦欢与宋佛佑两个上前来谢过,说了几句不负隆恩之类的场面话,宋佛佑趁机向我进了几人的名字,各为某处职缺,我一一应允。韦欢待她说完,方道:“娘子,妾请开启木匣,取出密报,一一验对,觉得鞠审之用。”
</script>王诩蓦地昂首。他在我这里这么多年,我也只在这一次见他面上有这么明显的神采:“冷淘本就是不能久放的吃食,现做出来,过不上半个时候就浸得透烂了。他们一则是怕这东西不雅相,叫公主看了心烦。再则韦四娘子进献吃食,本是一片美意,我们奉告一声,公主晓得了,便是领了韦娘子的美意了。把这糊烂的汤饼进呈公主,公主意了不喜好,恐怕倒孤负了韦娘子的一片美意。且这等阛阓吃食,平常百姓吃着还可,私行进到公主这里却似有不当。望公主、韦娘子明鉴。”
我忙将腿盘上去,扬声问道:“除了这件事,王诩还叫你做过甚么?照实说,说得好,恕你无罪。”说话时却看着别的一人,只见他的眼神不竭在王诩和韦欢之间游离,等我看他时便下定了决计,先此人一步扑上前,孔殷隧道:“禀公主,小人晓得。韦娘子刚入本宫时,他到处架空韦娘子,曾指令人偷韦四娘子的被褥,还曾当众出言欺侮韦娘子。公主叮咛韦娘子的用度比于杨…杨妪,王诩他却频频剥削,春季夹衫至十一月才给,娘子赐的彩锦也偷偷换作彩绢,娘子犒赏的货币,别人都是足千官钱一贯,他却以八百当千,用的还是锡钱。小人…小人看不畴昔,曾数次劝谏,他却反倒出言斥责,还…还将小人发配去前庭扫地。”
韦欢亦深深地回望我一眼,端方拱手应诺。
何况,正如我不能偏信阿杨一人普通,偏信韦欢,也一定就是件功德。
我对韦欢一笑,慢腾腾坐下。丽春台如宫中大部分殿宇普通,天井四周都有高高架起的回廊,我现在身形尚短,两腿垂下去,足尖才到那小内侍的头高。他又跪得远,我伸了伸脚,没碰到他,便对他招招手,他趴在地上,一无所觉,还是一个机警的内侍站出来,推了他一下,他才敏捷地爬近,嚎哭着要来抱我的小腿。
韦欢倏然上前,一脚将他踢开,冷冷道:“公主贵体,也是你能随便碰么?”那脸上尽是义愤,倒仿佛昨日在我的“公主贵体”上留下很多伤痕的人不是她普通。若非这场合实在严厉,我恐怕早已要大笑出声,现在却只能保持着高深莫测的神采,对韦欢暴露一个矜持的赞成笑容。想想我现在的年纪,这神采在外人看来必然像是偷穿母亲衣裳的小孩子一样好笑,但是满场除了我,没人有任何好笑的神采。这便是权力的好处。哪怕你只是一个年未及笄、老练、率性、笨拙的孩子,但是只要你有了权力,再贤明再睿智的人,也只能蒲伏在你脚下,对你奴颜婢膝。我竟有几分喜好如许的感受。
我深深地看了韦欢一眼,浅笑道:“阿杨、王诩乃是首恶,余人不过迫于他们的威势,无法主谋,那木匣里的事,多数也都是受他们教唆所做的恶事,穷究无益,不如烧掉――只此一次,今后本殿中也仿紫宸殿之法,统统人皆可面呈言事,若叫我晓得谁敢冲犯法度,必将严惩,毫不宽贷。”
这就纯是歪曲了,我的私库一贯由宫人掌管,寺人们只做通传,就算剥削到韦欢头上,也不会是王诩的主张,最多栽到阿杨头上,不过阿杨已是必死的人,现在又关在都城狱中,任他说破天去,老是无人对证。我讽刺地一笑,却不但不戳穿他,反而浅笑着鼓励道:“就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