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珍坐在车厢里，透过纱窗外的天光，瞥见英姐儿与她仿佛心有灵犀似的，穿了件藕荷色绣海棠花的交领短襦，一条湖水绿六幅裙，一样系着玉豆蔻串着的绦子，又浅浅地描了黛眉，点了朱唇，更显得端倪光鲜，唇红齿白，美得毫不矫饰。
“今儿去顾娘子家，和英姐儿玩得可高兴？”曹氏高低细心看了女儿两眼，见亦珍眼里有笑，便放下心来，“等娘身材好一些，你也约了英姐到家里来玩。”
佘家的婆子笑呵呵地接过软罗递来的请柬，道：“顾蜜斯，请。”
“蜜斯想得着这些，奴婢就想不着。”
待亦珍与招娣都在车厢内坐稳妥了，顾家的婆子收了小脚凳，本身往车辕上一坐，背靠着车门，叮咛车把式：“走罢。”
两个女孩儿在车厢里笑做一团。
“也不知明日有多少人，多做些总没错。”
“奴婢怕孤负了夫人。”招娣站在那儿，脚尖碰到脚尖，几近要将裙褶揉烂了。
亦珍等母亲交代清楚了，辞了母亲出来，带着招娣回到本身房里。
顾家的婆子在车厢外头对着车内道：“蜜斯，督学老爷家的蜜斯也来了，另有一辆看着眼熟的马车，老奴也吃不准是哪一家的，我们先等等罢。”
亦珍自去里间，换上旧衣，出来今后院去。
佘家婆子便把手内心的碎银子拢在袖子里，弯眼笑道：“好说，好说。”
因是月尾，又是梅雨天，虽则歇了雨水，但是天上仍朦昏黄胧的，似罩着一层厚厚的青纱。
等亦珍将千层酥饼做得了，外头已经敲过了二更一点的更鼓。
亦珍晓得母亲这是在教她如何待人接物，是以轻声应了，“女儿免得了。”
说罢取了小脚凳来，一手挑开一角车帘，一手扶亦珍上了车。
忽见顾家马车上又下来个黑黑瘦瘦的丫头，搀下一个面熟的蜜斯，看打扮倒也不寒酸。佘家婆子微微一愣，抬眼觑向英姐儿。
临出门前，亦珍系上了英姐儿送她的串玉豆蔻花的绦子。绦子垂在马面裙的裙褶间，行走时若隐若现，如同豆蔻花将开未开，煞是都雅。
招娣去提了井水上来，两人就着沁凉的井水，在青石砌的石槽处洗了手，这才一前一后走进厨房。
“气候潮湿，在外头放一早晨，一则轻易招引鼠蚁，二则轻易回潮，等明天吃的时候，就不酥脆了。以是才用莎草纸隔开盛放，密封了垂在井里。莎草纸吸潮湿，油纸隔水汽，井里头阴凉，明儿取出来，仍能保持新奇酥脆。”
“不必担忧，明日英姐儿家的软罗也会陪着同去，你只消跟紧了她便好。那些蜜斯家的丫环婆子说的，你若听得懂，就听两句，如果听不懂，便多吃些茶果……对了，随我去趟厨房。”
亦珍将酥饼一层一层叠放在洁净的莎草纸上，装进一只广口大肚的陶瓮里，拿油纸包上瓮口，再盖上盖子，放在提水用的木桶中，垂在井里。
亦珍不由得佩服顾娘子，将她顺手做着玩的玉钱绦子，如许一改进，顿时就变成高雅矜贵的金饰了。
招娣在一旁见了，轻叹，“蜜斯如许一打扮，顿时美了很多。”
两人说着话出了夹道，来在后院。
招娣掌了灯，给亦珍照亮，主仆二人便借着油灯的亮光，开端和面，揪面剂子，擀面皮儿，忙得不亦乐乎。
“如何？”亦珍坐在本身的海南黄檀木嵌螺钿花鸟打扮台前，翻开装潢的匣子，顺手翻检。
曹氏又叫了招娣出去，关照招娣，明日陪蜜斯出门，要跟紧了蜜斯，不成在佘家随便走动，听信陌生丫环婆子的教唆，至要紧是不成与外男打仗，惹上费事。
招娣迷惑地望着蜜斯的背影，总感觉如许的蜜斯，身上透出无尽的寥寂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