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昨夜被恶梦惊醒，身上汗出如浆，奴婢故意想问，少爷也不肯说……”她抬高了声音，“奴婢深思着，少爷倒像是有甚么苦衷……”
奉池只感觉本技艺腕上一片热铁似的火烫，内心无由地一荡，面孔倏忽就红了。
“祖母，”方稚桐忙出声替父亲辩白，“并不是父亲逼着孙儿日夜苦读之故……”
不，不是无缘无端！方老夫人蓦地望向坐在儿子身边，惴惴不安的媳妇钟氏。
睡在外间榻上的奉池警省，闻声声音，忙披了衫子进到阁房，掌了灯问：“少爷，如何了？”
流血漂橹，橹可不就是鲁么？鲁老爷是闽浙总兵，封疆大吏，一将功成万骨枯的人物，可不是浑身煞气么？这是上天的警示，若现在与鲁家攀亲，恐怕此后要家宅不宁，血流成河呵。
老夫人一怔，抓紧了孙子的手，“他叫你甚么？”
方稚桐这才放开了她的手。
方稚桐却未曾重视丫环脸上的色彩，只哑声说，“不碍的，不过是做了恶梦罢了。”
甚么恶梦，能叫一贯睡下去就一觉到天亮的少爷惊醒？奉池心中迷惑，却并没有持续诘问，反而放柔了声音，“奴婢去给少爷拧一把巾子，少爷擦擦汗罢。”
如许睡到半夜，他猛地从床上翻身起来，坐正了身子，大口喘气。
见方夫人还是一副不平气的模样，方老夫人轻喟，“我晓得你的心机，你是怕拖到桐哥儿十八岁今后，误了他的大好姻缘。但是你也不想想，这搅得家宅不宁，硬克刑伤的，能是甚么好姻缘？弗如比及桐哥儿过了十八岁，再替他说一门好婚事不迟。”
这件事在方老夫民气中，始终是个刺。她坚信佛法，却又不但愿游方和尚一语成谶，以是一早严令制止统统人在孙子面前提起此事。
“老迈，老迈媳妇，这事原没有为娘插手的事理，但是――”方老夫人一顿，“当年普济大师的话，你们也晓得，现在桐哥儿大了，我也不避着他，总要教他晓得了，免得他抱怨我们不体贴他的婚事。”
方老夫人拍拍他的手背，“你当时年纪小，只怕已经不记得了。”
现在孙子无缘无端地，因何就会梦见普济大师，以及流血漂橹的惨状？
祝妈妈嘉许地看了她一眼，“你好好服侍少爷，老夫人自不会忘了你的。时候不早，你从速回栖梧院去，免得叫人抓着把柄。”
但是现在普济大师倏忽入梦，她却不能不坐视不睬。
方老夫人淡淡一笑，“桐哥儿的婚事，自当由你们做父母的拿主张，没得叫我超出了你们去。只不过当年普济大师说了，桐哥儿与佛家有缘，若不削发修行，须比及十八岁今后，方可结婚，不然祸延家宅。”
“老迈，我们家现在不缺吃也不缺穿，一家人日子过得和和美美的，也不是非教桐哥儿中个举人返来，才感觉有面子。你也不必逼着他日夜苦读……”
“祖母……”方稚桐想开口，却被方老夫人挥手打断。
那边厢方稚桐那里晓得两个贴身服侍的大丫环之间的暗潮涌动，尽管双手一叠，枕在脑后，冥思苦想。既要不伤了姨母表妹的感情，又要来由充沛到母亲绝了两家议亲的动机……
“祖母，孙儿只是不想叫您替我操心罢了。”方稚桐勉强一笑，“哪想倒叫您白叟家担忧了。我说就是了。”
“你说，我不往内心去。”
他握住了方老夫人的手，“我说了，您必然别往内心去。”
“母亲……”方员外感觉本身至心冤枉。他这些日子忙于同夷人洽商一笔西洋货色的买卖，那里有闲工夫日日盯着二儿子读书？
“怎地俄然就梦见了普济大师了呢？”老夫人低声嘀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