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日晌午,不知恁地,睡得极熟,如果平常,女儿一进屋她就醒了。但是明天却并没有。她仿佛做了个长长的梦,梦中有悲苦喜乐,聚散聚散,但是待她醒来,展开眼瞥见女儿盹着的睡脸,那梦境便悉数散去,消逝殆尽。
随后亦珍回了背面院子,轻手重脚上了楼,来在母亲曹氏屋前,排闼而入。
“蜜斯……”招娣鼻尖一酸。
另有一个叫她等他两年的青年。
早晨送走最后一名客人,珍羞馆打了烊,亦珍与招娣熄了店内最后一盏油灯,回到后院,先在楼下就着灶上犹不足温的热水擦牙洗脸,然后招娣筹了水端上二楼去,两主仆一人一盆热水,将在食铺内站了一天,微微有些肿胀的双脚,浸泡在放了几片姜片的的热水中。
待亦珍展开眼,曹氏已经醒来,正半坐在床上,和顺地望着她。
“娘亲,”亦珍忙坐正了身子,“您醒了?如何也不叫女儿一声。”
亦珍闻谈笑起来。
亦珍笑容加深,“娘亲睡得可好?可感觉饿?饿的话,女儿在厨房里小火炖了雪梨银耳盅。”
“蜜斯,那人——还会再来么?”招娣低声问。
待招娣上了楼,关上亦珍内室的门,在里头闩上门,熄了灯也上了床。
为妻还是为妾?
外头天早已经黑了,躺在床上,侧耳聆听,能闻声外头的城河缓缓流淌的潺潺水声,不知哪块石头下藏了秋虫,正在不眠不休地鸣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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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羞馆内,亦珍先问了汤伯的伤势,听汤妈妈说不要紧,只是撞在桌角上,撞破了皮,并未曾伤及下头骨肉。但是亦珍到底不放心,喊了在后院洗碗的粗使丫头过来,着她与汤妈妈一道扶了汤伯回屋歇息去。她本身则与招娣留在铺子里,将查公子走后,留下的桌面儿收了。
招娣一早便起来忙活了,又亲眼目睹吴老二来铺子里肇事,这两日想是累得狠了,才一沾枕头,没一会儿就睡着了,出时高时低的鼾声。
亦珍握了母亲的手,感受母亲手心的热度不高不低的,这才放心,“女儿不累。”
“食放开起来,每日起早贪黑,我儿辛苦了。”曹氏交来回回地睃视亦珍面孔,见女儿眼下一片青痕,不由得心疼,“这一阵子都没睡好罢?”
珍羞馆的买卖,非常不错,每日都有进项,扣除各方开消,帐上小有红利。
曹氏反手拍拍女儿手背,“娘没事,你别担忧。”
“珍羞馆才开起来,现在恰是要创名誉的时候,女儿冲动得睡不着罢了。”亦珍提及店里的买卖来,“午间早晨买卖都是极好的,特别几样新奇的点心与菜色,很有口碑。县里很多文人、闺秀,都差了丫环小厮来置了点心攒盒归去。劈面米行的老板偶然接待客人,也差了下人来,叫一桌席面儿畴昔……”
只是两年时候,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谁能说得清这中间会得生甚么变故?
“娘不饿,娘想和珍儿多说会儿话。”曹氏拉紧了亦珍的手,不肯放开。
“周员外的一张嘴最是活络,一只清蒸蕈菇酿鹌鹑,他只消吃一口,便能尝出里头釀了从南粤传来的南华菇,东北来的榛蘑与新奇河虾一道剁成茸拌的馅儿。又说往鹌鹑腹内酿猪五花肉馅儿的,他倒吃过两回,但不如这往里头酿虾蓉蕈菇馅儿的鲜美。”亦珍浅笑,“周员外还打赏了招娣,说招娣服侍得细心。”
哪料亦珍浅笑,拉了招娣的手,“不过我有母亲,有汤妈妈,汤伯,另有招娣……”
现在气候日渐冷了,泡好了脚穿上袜子,不教脚底的热气散了,便躺在床上,钻进被筒里。耳听得下去倒水的招娣“嗵嗵嗵”上楼来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