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馥馥,樽前有小我如玉。人如玉,翠翘金风,内家妆柬。娇羞惯把眉儿蹙,客人只唱悲伤曲。悲伤曲,一声声是怨红愁绿。

单司户私问杨玉道:“你固然才艺超卓,偏觉高雅,不似青楼风俗,必是一个名公苗裔。本日休要瞒我,可从实说与我晓得,果是何人?”杨玉满面羞惭,答道:“实不相瞒,妾本宦族,流落在此,非杨姬所生也。”司户大惊,问道:“既系宦族,汝父何官何姓?”杨玉不觉双泪交换,答道:“妻本姓邢,在东京孝感坊居住,幼年曾许与母姨之子结婚。妾之父授邓州顺阳县知县,不幸胡寇猖撅,父母皆遭兵刃,妾被人掠卖至此。”司户又问道:“汝夫家姓甚?作何官职?所许嫁之子,又是何名?”杨玉道:“夫家姓单,当时为扬州推官。其子奶名符郎,今亦不知存亡如何。”说罢,抽泣不止。

休言品德无关锁,一闭乾坤八百年。

曾绍红绳到处随,才子才子两适宜。风骚的是张京兆,何日临窗试画眉?

郟鄏门开战倚天,周公桔构尚仍然。

话说西北一起处所,被金虏残害,百姓从高东南渡者,不计其数,皆散处吴下。闻临安定都,多有搬到杭州入籍安插。单公时在户部,阅看户籍册子,见有一“邢祥”名字,乃西京人。自思:“邢知县名侦,此人名样,敢是同业兄弟?自从游宦今后,邢家全无音耗相通,正在牵挂。”乃道人密访上,果邢知县之弟,号为“四承务”者。仓猝请来相见,问其动静。四承务答道:“自邓州破后,传闻家兄举家受祸,未知的否。”因堕泪不止,单公亦揪然不乐。念儿子年齿己长,意欲别国婚事;犹恐传言未的,媳妇尚在,且持兵戈宁息,再行密查。

暖风熏得游人醉,却把杭州作汗州。

经理姓郑,名安,荣阳旧族,也是个少年才子。一见单司户,便意气相投,看他傲视杨玉,己知其意。一日,郑经理去拜单司户,问道:“足下清年名族,为何单车赴仕,不携宅眷?”单司户答道:“实不相瞒,幼时曾定下妻室,因遭虏乱,存亡未卜,至今中馈尚虚。”经理笑道:“离索之感,人孰无之?此司歌妓杨玉,颇饶高雅,且作望梅止渴,何如?”司户初时谦谢不敢,被经理言之再三,说到相知的分际,司户坦白不得,只得透露亲信。经理道:“既才子成心才子,仆当为曲成之耳。”自此每遇宴会,司户见了杨玉,反觉有些避嫌,不敢谛视;然心中思慕更甚。经理故意要成全其事,但惊骇太守严毅,做不到手脚。

过了数日,单司户置酒,专请郑经理答席,也唤杨玉一名承诺。杨玉先到,单司户不复与狎呢,遂正色问曰:“汝前日有言,为小民妇,亦所甘心。我今丧偶,未有正室,汝肯相随我乎?”杨玉含泪答道:“积棘岂堪凤凰所栖,若恩官不幸,得蒙收录,使得备巾栉之列,丰衣足食,不消送往迎来,固妾所愿也。但恐他日新孺人道严,不能相容,然妻自当含忍,万一征色发声,妾甘心持斋佞佛,毕生独宿,以报思官之德耳。”司户闻言,不觉掺然,方知其讨厌风尘,出于至诚,非斑语也。少停,郑经理到来,见杨玉泪痕未干,戏道:“前人云乐极生悲,信有之乎?”杨玉敛敛答道:“忱从中来,不成断绝耳!”单司户将杨玉发愤从良说话,向郑经理说了。郑经理道:“足下如有此心,下官亦愿效一臂。”这一日,喝酒无话。

席散后,单司户在灯下修立室信一封,书中备言岳丈邢知县百口受祸,春娘流落为娼,讨厌风尘,志向可悯。男甘心复联旧约,不以良贱为嫌。单公拆书旁观大惊,随即请邢四承务到来,商讨此事,两家各伤感不己。四承务要亲往全州主张婚事;教单公致书于太守求为春娘脱籍。单公写书,付与四承务收讫,四承务道别而行。不一日,来到全州,径入司户衙中相见,道其来源。单司户先与郑经理说知其事,经理一力撺掇,道:“谚云:贾易交,富易妻。今足下甘娶风尘之女,不以存亡易心,虽前人高义,不是过也。”遂同司户到太守处,将情节奉告;单司户把父亲书札呈上。太守着了,道:“此美事也,敢不受命?”次日,四承务具状告府,求为释贱归良,以续旧婚事,太守劈面批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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