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亲别弟到山阳,千里迢迢窖梦长。岂为友朋轻骨肉?只因信义迫中肠。

且说张元伯到家,拜见老母。母曰:“吾儿一去,音信不闻,令我悬望,如饥似渴。”张劭曰:“不孝男于途中遇山阳范巨卿,结为兄弟,以此逗留多时。”母曰:“巨卿何人也?”张劭备述详细。母曰:“功名事,皆分定。既逢信义之人交友,甚快我心。”少刻,弟归,亦以此事重新说知,各各欢乐。自此张劭在家,再攻书史,以度光阴。工夫敏捷,渐近重阳。劭乃预先畜养肥鸡一只,杜酝浊酒。是曰夙起,洒扫草堂;中设母座,旁列范巨卿位;遍插菊花于瓶中,焚信香于座上。

张劭如梦如醉,放声大哭。那哭声,轰动母亲并弟,急起视之,见堂上摆设鸡黍酒果,张元伯昏倒于地。用水救醒,扶到堂上,半晌不能言,又哭至死。母问曰:“汝兄巨卿不来,有甚短长?何必自哭如此!”劭曰:“巨卿以鸡黍之约,己死于非命矣。”母曰:“何故知之?”劭曰:“适司亲见巨卿到来,邀迎入坐,具鸡黍以迎。但见其不食,再三恳之。巨卿曰:为商贾用心,失忘了日期。今早方醒,恐负所约,遂自则而死。阴魂千里,特来一见。母可容儿亲到山阳葬兄之尸,儿明早清算行李便行。”母哭曰:“前人有云:囚人梦赦,渴人梦浆。此是吾儿念念在心,故有此梦警耳。”劭曰:“非梦也,儿亲见来,酒食见在;逐之不得,俄然倒置,岂是梦乎?巨卿乃诚信之士,岂妄报耶!”

手采黄花泛酒后,殷勤先订隔年期。临歧不忍轻别离,执手依依各泪垂。

元伯于囊中取钱,令买祭物,香烛纸帛,摆设于前。取出祭文,酹酒再拜,号泣而读。文曰:

元伯大呼曰:“此处莫非范巨卿灵枢乎?”其妇曰:“来者莫非张元伯乎?”张曰:“张劭自来未曾到此,何故着名姓耶?”妇泣曰:“此夫主再一之遗言也。夫主范巨卿,自洛阳回,常谈贤叔大德。前者重阳曰,夫主忽举止失措。对妻曰:‘我失却元伯之大信,徒生何益!常闻人不能行千里,吾宁死,不敢有误鸡黍之约。身后且不成葬,持元伯来见我尸,方可儿士。本日己及二七,人劝云:“元伯不知何曰得来,先葬讫,后报知未晚。’是以扶枢到此。世人拽植入金井,并不能动,是以愣住坟前,众都惊怪。见叔叔远来如此慌速,必定是也。”元怕乃哭倒于地。妇亦大恸,送殡之人,无不下泪。

弟曰:“此末可托。如有人到山阳去,当问其真假。”劭曰:“人禀六合而生,六合有五行,金、木、水、火、土,人则有五常,仁、义、礼、智、信以配之,惟信非同小可。仁以是配木,取其买卖也。义以是配金,取其刚断也。礼以是配水,取其谦下也。智以是配火,取其明达也。信以是配土,取其重厚也。贤人云:‘大车无輗,小车无(车兀),其何故行之哉?’又云:‘自古旨有死,民无信不立。’巨卿既己为信而死,吾安可不信而不去哉?弟专务农业,足能够奉老母。吾去以后,倍加恭敬;晨昏甘旨,勿使有失。”

遂拜辞其母曰:“不孝男张劭,今为义兄范巨卿为信义而亡,须当往吊。己再三叮吟张勤,令侍养老母。母须迟早勉强饮食,勿以忧愁,自当善保尊体。劭于国不能尽忠,于家不能尽孝,徒生于六合之司耳。今当辞去,以全大信。”母曰:“吾儿去山阳,干里之遥,月余便回,何放出倒霉之语?”劭曰:“生如淳沤,死生之事,朝夕难保。”恸哭而拜。弟曰:“勤与兄同去,如何?”元伯曰:“母亲无人侍季,汝当极力事母,勿令吾忧。”挥泪别弟,背一个小书囊,来早便行。有诗为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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