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五色石(17)[第1页/共5页]

过了一日，军中疫气渐平，钟公商讨进兵征讨。先命宿变往近属各府州县催趱粮草济用。是年，本省德安府云梦县饥荒，赋税不给，宿变催粮到县，正值县官去任，本县新到一个县丞署印。那县丞正苦县中饥荒，赋税无办，不能应济军需，却闻有监计同知到县催粮，心中甚是惶急。仓猝穿了素服，来至城外馆驿中驱逐，见了宿变，行属礼相见。宿变看那县丞时，不是别人，本来就曲直谕卿。他因吏员考满，选授云梦县丞，权署县印，当时只道催粮同知唤做宿变，安知宿变就是宿习？当下望着宿变只顾膜拜，宿变赶紧趋下座来，跪地扶起道：“仇人，你认得我宿习么？”谕卿细心定睛看了一看，不觉又惊又喜。宿变便与并马入城，直进私衙中，叙礼而坐。谕卿扣问仕进之由，宿变将前事细述了一遍。谕卿以手加额道：“本日才不负令岳一片苦心矣。”宿变道：“岳父已弃置不肖，若非仇人汲引，安有本日？”谕卿道：“大人误矣。当日府前送饭，家中留歇，并出外经商时赠银作本，皆出自令岳之意，卑职不过从中效力罢了。令岳当日与卑职来往密札，今都带得在此，大人试一观看，便知端的。”说罢，便取出冉化之很多手书与宿变旁观。宿变看了，仰天大哭道：“我岳父如此用心，我一贯不知。恩深似海，恨无以报。痛念山荆早逝，不及见我本日悔过。”谕卿道：“好教大人欢乐，尊夫人原未曾死。”宿变惊问道：“明显死了，怎说未死？”谕卿把前情备细说了。宿变回悲作喜，随即修书一封，差人星夜到冉家去通报。

行了两日，将近黄州空中。只见一只大官船，前面有二三十只兵船跟着，横江而来。官船上人大呼：“来船拢开！”仁宇便教梢公把船泊住，让他畴昔。只见大船舱口坐着一个官人，用手指着仁宇的船说道：“目今寇盗猖獗，来往客船都要盘诘，恐夹带火药军火。这船里不知可有什夹带么？”仁宇传闻，便走出船头答复道：“我们是载女眷归去的，并没什夹带。”正说间，只见那人立起家来叫道：“这不是我闵家表舅么？”仁宇定睛细心看时，那官人不是别人，本来就是鲍士器。当下士器忙请仁宇过船相见，见礼叙坐。仁宇问道：“恭喜妹丈，几时做了官了？”士器道：“一言难尽。自恨向时恶棍，为岳母所讼，问了湖广黄州卫放逐。幸得我自幼熟娴弓马，遭受这里兵道老爷常振新爱我技艺，将我改名鲍虎，署为百长，未几时就升了守备。今因他与督师的钟兵部是门年，特荐我到彼处军前功效。不想在此得遇表舅。”仁宇道：“妹丈昔年盘曲，今幸得一身荣贵，未识已曾更娶夫人否？”鲍虎挥泪道：“说那里话。当初是我不肖，不能保其老婆，思之痛心，今已发誓毕生不另娶了。”仁宇道：“本日若还寻见我表妹，可重为佳耦么？”鲍虎道：“虽我负累了她，岂忍嫌弃？但今不知流落何方，安得重为佳耦？”说罢，挥泪不止。仁宇笑道：“表妹只在其间不远，好教妹丈相会。”鲍虎惊问：“在那里？”仁宇乃将翠娥出错风尘，幸亏宿习赎身，教我亲送回籍的话一一说了。鲍虎悲喜交集，随即走过船来，与翠娥相见，佳耦捧首大哭。恰是：

看官传闻：情面最是势利，初时小本经纪，火伴客商哪个看他在眼？今见他腰缠已富，便都来阿谀他。闵仁宇也道他会做买卖，且又本份，甚是恭敬。那接客的里手，把宿习当作个大客商相待，经常请酒。一日设酌舟中，请宿习饮宴，宿习同着闵仁宇并众火伴一齐赴席。席间有个侑酒的妓女，乃常州人，姓潘名翠娥，很有姿色。火伴诸人都赶着她喝彩痛饮，只要闵仁宇见了这妓女却愀然不乐，那妓女看了仁宇也觉有羞怯之意。仁宇略坐了半晌，逃席先回。宿习心中疑怪，席散回寓，便向仁宇叩问其故。仁宇叹道：“不好说得，那妓女乃我姨娘之女，与我是中表兄妹。因我表妹丈鲍士器酷好打赌，借几百两客债来赌输了，计无所出，只得瞒着丈母来卖妻完债。厥后我姨娘闻知，虽曾告官把半子定罪，却寻不见女儿下落。不期本日在此相见，故尔悲伤。”宿习传闻，恻然改容道：“既系令表妹，老兄何不替她赎了身，归还令母姨，使她母女相逢。”仁宇道：“若要替她赎身，定须一二百金。我本钱未几，做不得这件功德。”宿习慨然道：“我多蒙老兄挈带同业，幸运赚得这些利钱。现在这件事待我替兄做了何如？”仁宇拱手称谢道：“若得如此，真是莫大功德。”宿习教仁宇去拜候翠娥身价多少，仁宇回报说原价二百两，宿习便将二百两白银托付仁宇，随即唤鸨儿、龟子到来，说知就里，把银交割伏贴，领出翠娥。当下翠娥感泣拜谢，自不必说宿习又将银三十两付仁宇做川资，教他把翠娥送回常州，“统统货色未脱卸者，我自替你摒挡。”仁宇感激不尽，本日领了翠娥，拜谢起家雇下一只船，清算后舱与翠娥住了，本身只在前舱安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