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襄县主大失颜面,笑容微隐,不似先前客气:“清思殿选婿,求的是姻缘,长公主长年清修,怕是走错了处所。”
钟意已经削发, 虽不至于断绝父母亲缘, 却也跳脱尘凡以外, 年关归家不得, 崔氏前几日来看她, 思及这茬,没忍住落了泪,钟意劝了好久,方才止住。
钟意有些惊奇,问了宫人,才知是二位县主打扮换衣后,往清思殿去了。
她的生母是出身京兆韦氏的韦贵妃,父亲却不是天子。
“贵妃的日子也不好过,纪王八岁就出藩,临川客岁才有封号,四妃之首也不过是空架子,”益阳长公主点头道:“真不明白定襄在想甚么,到处叫她母亲难堪。”
定襄县主不料在此见到益阳长公主,心中顾忌,屈膝施礼,口中笑道:“是我冒昧,长公主几时入宫的?”
钟意莞尔:“也好。”
夜色初起,宫中长廊已经点起了灯,远了望去,广宽而庄穆,昨晚下了一夜的雪,地上厚厚积了一层,衬着灯光,也极温馨。
一股酸涩从心头涌上鼻尖,钟意倏然落下泪来。
钟意向她见礼:“县主。”
李政站在不远处树下,不知看了多久,见她望过来,似笑非笑道:“好一双薄命鸳鸯。”
沈复不再看她,转向归德、和静二位县主,道:“令尊皆为陛下同产兄弟,便是诸县主中位最高者,请登上座。”
沈复闻言微怔,侧目去看钟意,那目光温和,最深处有些令人看不清的东西。
“沈复莽撞,冒昧了皇后的娇客,无颜留此叨扰,”沈复面色淡淡,道:“先行辞职。”言罢,向内殿诸人点头请安,回身拜别。
“外姓女竟也敢堂而皇之的坐在李家女头上,”益阳长公主神情微冷,不怒而威:“是欺李家无人了吗?”
说完,她便带着侍女往不远处长凳上坐了,既不打搅他们说话,也不至于有瓜田李下之嫌。
平常她们入宫的时候,总能在嘉寿殿见到归德、和静二位县主,本日直到离宫,却都不见人影。
钟意听出她话中寒刺,淡淡回敬道:“人本就身处尘凡,那里能跳的出?不过是修行罢了。但愿县主这回,能碰到一心人。”
韦贵妃初嫁前朝大将军李珉,李珉身后,带着女儿返回娘家,当时天子还未即位,成心拉拢关中望族,“城南韦杜,去天五尺”,韦家作为“韦杜”之一,门楣天然不低,天子便纳韦贵妃与其堂妹为妾,继位以后,前者为贵妃,后者为昭容。
方才她们在内殿,窦太后一句都没提,想是怕她们伤怀。
“我要到哪儿去,还要事前通传你不成?”益阳长公主非常不给她脸面,淡淡道:“你当你是哪个?”
她爱过这个男人,也怨过他、恨过他,可那些怨与恨,本来都是由爱而生的。
沈复悄悄看着她,轻声道:“你我之间,何必说如许客气的话?”
这一次,她毫不要重蹈复辙!
……
“原是沈侍郎,”定襄县主目光在他与钟意身上一转,怒意消弭,俄然一笑:“我听闻侍郎与居士曾是一双良伴,可惜姻缘未成,还为此喟叹很久,哪知不过几月工夫,侍郎到清思殿上择选新妇了,冷心郎、假女冠,果然是一双。”
“阿意。”沈复见她如此,心中钝痛,下认识伸手去抚。
原是定襄县主。
但是她毕竟是隐太子之女,虽有县主身份,天子当政时,却仍有些难堪,和静县主也是如此。
清思殿便在嘉寿殿东侧不远,半刻钟便到了处所。
宿世父亲身后,越国公府非常动乱了一阵子,他实在帮了很多,钟意谢他时,他也是如许回的。
益阳长公主削发多年,年夜都是独安闲观里过的, 想也是, 天子后代双全, 年关齐聚,她如果入宫,反倒伤怀,本年有了钟意作伴,倒也好过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