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康刚睡醒没多久,懒洋洋的打个哈欠,见母亲神情暗淡,小眉头蹙起来了,也不知想到了甚么,忽又笑起来,在她脸上重重亲了一口,“啾”的一声响。
“玉夏,”钟意淡淡叮咛:“去库房取一瓶给他,再请个太医来看看。”
“志安啊,”他道:“你如何越来越像宗政弘了。”
那二人对视一眼,仓猝跟上。
钟意头也没回,将景康交到乳母手中去,又问侍从:“早膳备好了吗?”
李政惊怒交集:“你如何敢向太子妃说这类话?”
他那话原就是凑趣的,玉夏当然不会真的去请太医,立在钟意身后,一时有些迟疑。
玉夏低声道:“娘娘刚刚才歇下。”
侍从微怔:“殿下,时候已经不早了,万一宫门下钥……”
动静传到苏家时,苏志安已经歇下,听闻东宫急召,仓猝起家换衣,往宫中去。
“别了,”李政道:“我又好了。”
“殿下偏宠妻室,不纳姬妾,乃至王府后嗣无人,陛下不悦,属臣不安,直至本日,膝下也只皇太孙一人。虽非太子妃之过,仍因太子妃之故,此其三过也。”
“殿下因一妇人,而令朝臣心冷,莫非这也是担负吗?”
宫人们摆了膳,默不出声的侍立一侧,钟意便将景康抱到他的位置上,又问景宣:“本日还去阿翁那儿玩吗?”
“殿下漏夜传召,所为何事?”初夏的夜晚虽有风,但仍旧是热的,苏志安额上生汗,顾不得擦,便道:“但是边陲有动?高昌,西突厥,还是吐蕃?”
月凉如水,自夜空中悄悄流滴下来,一阵风自窗扉吹过,书房内灯影摇摆,李政的脸孔也昏黄不清起来。
“臣的主君是殿下,”苏志安道:“而非太子妃。”
“你该攻讦的人是我,而不是她。”
李政呼吸一滞,寂静不语。
“晓得了。”他道:“你们归去吧。”
侍从惶恐,仓猝回声,退了出去。
……
“可志安,”李政深吸口气,平复表情,道:“这并不是你以言辞欺辱太子妃的来由。而那席话,撤除诛心以外,再没有别的用处了。”
“如何,”钟意拿帕子替景康擦了擦脸,淡淡道:“我连不想见人的权力都没有?”
“他喜好我的心是真的,可那些伤人的话,也的确出自他口中,我又不欠他的,凭甚么要一次次让步?”
李政思及晚膳时钟意那几句锥心之语,心中既痛且愧:“猖獗!”
李政目光扫过那二人,道:“明日天亮,你们自去太子妃处叩首请罪。”
“那就带瓶枇杷露畴昔吧,”钟意道:“昨日你不是还说阿翁咳嗽了几次吗?”
文媪面有歉然:“是。”
钟意摘耳铛的手一顿, 旋即将那只珊瑚坠子丢到桌子上去:“我就是感觉……很不公允。”
钟意便将衣袖自他手中抽出,回身出了内殿,李政单独站在原地,望着她背影,怔然失神。
玉夏玉秋回声退下,走出版房,李政静坐了半盏茶工夫,方才唤侍从入内:“传司马来。”
这孩子惯来是叫人费心的,这么点的小人,竟然也会体贴人了。
侍从们回声退下,钟意也筹办走,衣袖却被人拉住,转头一看,便见李政有些奉迎的笑容。
玉夏也道:“殿下内心是极在乎娘娘的。”
钟意这日睡得不甚安稳,第二日早早醒来,望着帐顶入迷。
“志安,你忘了最首要的一点,”李政垂眼看他,沉声道:“太子妃她,甚么错都没有。”
李政面沉如水,道:“我问,你让文媪同太子妃说了些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