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娘如何也来了?”钟意又惊又喜, 温声责备道:“阿爹也不劝她。”
上天非常赏光,月朔这日虽冷些,却未曾下雪,主子们将下山途径上的积雪清了,初二这日,越国公便同崔氏一道往青檀观里去看望女儿。
“你大哥二哥原也要一起来的, 被我拉住了,叫他们过几日再一起来,”崔氏握着女儿的手, 温和道:“他们先前都是初二往岳家去, 突然改了, 你两位嫂嫂面上欠都雅。”
荥阳郑氏乃是大师,购置的府邸天然不会差到哪儿去,隐太子建成的正妃出自荥阳郑氏,因这原因,天子这一朝,郑氏一族便有些不得志,后辈多在荥阳故乡冬眠,等候新君继位,再行退隐,如此倒也便宜了这些年青人,相互欢声痛饮,不必拘礼。
钟意既然削发,正月里便不好往亲戚家走动,干脆留在观里翻书,偶尔来了兴趣,再去同益阳长公主对弈。
表姐澜娘比她年长三岁,自幼豪情甚笃,宿世她生了儿子,钟意便筹算去绥州见她,只是越国公归天俄然,因守孝故,方才作罢。
李政走了, 钟意站在庙门前, 目送那一行人远去,久久没有言语。
“奴婢贱人,律比畜产”,职位寒微,在良贱不婚的铁律之下,连妾都做不成,运道好些,被仆人收用,便能风景几日,运道差的,碰上强势主母,提脚卖了,也没人会说甚么。
夏季里气候冷,阁房被火炉熏得暖意融融,略微多喝几杯,便觉面上涨热。
毕竟是宿世之事,此生无人能未卜先知,她也未曾同别人提,只说是去看望表姐澜娘,比及了绥州地界,再顺势畴昔,想也不会有人生疑。
玉秋则道:“居士真筹算往绥州去吗?如果十五后走,有些东西便该开端清算了。”
怀安居士名满天下,又有仁心,跟了她,也许还能有个安稳的后半生,总比耗在府里强的多。
五娘爱热烈,本日也不例外,宴席过半,便要行酒令,输的人自罚一杯,算是小小惩戒,钟意颇通诗书,倒不怕这个,但是玩乐上过分叫真,却没意义,便也输了几次,与世人同乐。
“别人也便罢了,”五娘嗜酒,方才多饮了几杯,面如红药,灼灼动听,莞尔笑道:“能叫居士奖饰一声,是她们的福分。”
它们相互内部联婚,不屑于稠浊他姓的血脉,那种世家特有的傲慢被雕刻在骨子里,又被包裹在温情脉脉的仪礼与雍容文雅的辞吐之下,连轻视都是暖和的。
她们虽有华衣美饰,但是毕竟是仆人家用来取乐的玩意儿,每逢高朋登门,便要作乐奉侍,来往转送更是常事。
因为她晓得,不管是郑晚庭,还是五娘,都不会回绝她的。
越国公佳耦留在观顶用了午膳,又同益阳长公主告别,方才依依不舍的拜别。
郑媪被看的尴尬,屈膝向钟意一礼,歉然道:“本日失礼,居士包涵。”另有人堵住了燕氏女的嘴,行动轻缓,但不容回绝。
一别多日不见,王家五娘风采如昔,列席的女郎们皆是五姓七望出身,气度雍容,风雅怡人,相互谈笑取乐,倒很风趣。
可钟意一点也不慌,乃至于还笑了一下。
也算是她重活一世,积善性善,回报彼苍。
天子翻阅完仅剩的前半本,深为奖饰,令追谥大司农,又在银州为陆实立碑作祭,但是他毕竟是见不到了。
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此次往绥州去,除了看望澜娘以外,她还另有一件事做。
这个女儿懂事的叫民气疼,崔氏既欣喜, 又有些伤怀, 问道:“我传闻, 过了十五,你便要往绥州去看澜娘?”
果不其然,未几时,往郑晚庭那儿送信的主子返回,恭声道:“郎君说了,不过一个家伎,居士如果喜好,尽可带走,可千万别说甚么用暖玉棋子换的话,那是在骂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