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意叮咛人清算行囊, 筹办解缆, 往绥州去。
沈复见她怔住,笑问道:“如何了?”
沈复目送天家父子拜别,悄悄道:“那居士,我也告别了。”
天子看眼李政,停下脚步,道:“居士。”
沈复边落笔边道:“居士,你如何不问我写的是甚么?”
沈复自回京后,尚且是头一次见她如此,打眼一看,竟痴住了,半晌才回神,道:“长安那些流言,原是真的。”
他进了门,便见钟老夫人靠在软枕上,沈复则在塌边胡凳上落座,笑道:“姨母如何,身材可好些了吗?”
“绥州路远,怕有一阵见不到居士了,”沈复顿了顿,方才道:“十五那夜的灯会,居士会去吗?”
本日是十五,街头巷尾皆是提灯的男女,人也拥堵,沈复护着她往前走,一起到了渭河边。
“姨母是长辈,既然抱病,朕登门看望,原也是应当,”天子笑着问候一句,又道:“幼亭如何也在?”
钟意有些好笑,正待说句甚么,他却已经回身,大步拜别,倒像是怕她说出回绝的话一样。
想了想,又添了几笔:也愿我安然快意。
天子神情微动,李政眉头也跳了一下,父子二人下认识去看钟意,却见她神情淡然,一丝非常也没有透露。
钟意谢过她的美意,又遣人往越国公府去送信, 不想等人返来,却收到一个意想不到的动静。
钟意重生一世,对于神佛心有畏敬,也有些信赖,叫人去买了盏花灯,提笔在上面写了几下。
“如何回事?”钟意义及宿世, 有些心焦,急道:“祖母身材一贯安康,如何俄然就病了?”
唯愿祖母安康,百口安乐。
沈复却道:“灯会并非只要缘人可去,渭河边也有人放许愿花灯,居士无妨去逛逛,顺道……祈求老夫人身材安康。”
写完以后,钟意将那张纸折起,搁进花灯里,向沈复道:“那边人未几,我们去将它放下吧。”
这行动有些密切,那话更是如此,钟意下认识后退一步,客气道:“贩子流言,如何能当真?”
她写的时候,沈复便极君子的挪开视野,待她写完才道:“是为家人求的?”
钟意笑道:“不能说,说了便不灵了。”
“沈侍郎,”她眼睑微垂,道:“你也拿我寻高兴。”
长兄钟元裕不知何时到的,饶有深意的看着沈复背影,道:“幼亭故意了。”
自那日说开以后,李政仿佛大受打击,撤除伴随天子一道登门看望钟老夫人外,再没有呈现在钟意面前,大抵是碰了钉子,筹算放弃了。
钟意提示他,道:“我已经写完了。”
那张纸原就不算大,她将后边那句话补上,便显得窄了很多,也不知神仙见了,会不会嫌她许愿许的太多。
“那等十五那日,我来府上接你,”沈复浅笑,道:“一言为定。”
钟意如此一想,便提笔将后一句抹去了,在纸面上吹了两下,折叠起来,放进了花灯里。
言罢,又客气而疏离的叫了声:“秦王殿下。”
钟意挨不过她,便应了,又不欲招人耳目,就褪下道袍,换了家常女郎打扮。
这原也瞒不过人, 钟意顿了顿, 还是点了下头。
钟意听得愣住,不知如何,俄然就想起那日李政的猜想来了。
钟意尤且未曾反应过来,他却解下大氅,顺势扔到他怀里去,纵身一跃,跳进渭河里,去追那盏已然漂出很远的花灯。
钟意屈膝谢恩,恭敬送了他出去。
“沈钟两家原就是世交,”沈复则道:“长辈恭敬长辈,也是理所该当,那里当得起陛下夸奖。”
“没有,”沈复道:“我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