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蛮夷引弓之民,草原畜牧,逐水而居,若逢天灾,难觉得继,必定寇关入侵,”秦王崇尚军武,钟意在他身边几年,耳濡目染,识见很有别出机杼之处:“倘若率军反击,彼辈便化整为零,隐入草原,我军将士长途奔袭,补给困难,深切大漠,更是伶仃无援,即便打赢了,也有力久占,食之有趣,弃之可惜罢了。”
玉夏玉秋在侧,见那二人上马远去,钟意仍立在原地不语,心中担忧:“居士……”
“罢了,”最后,钟意垂下眼睫,说:“我们归去吧。”
魏徵哼了声,道:“叫居士见笑了。”
魏徵眉头动了一下,复又问道:“那居士的意义是……”
这女郎毕竟年青,即便很有贤名,想也是盛名难副,魏徵原还心胸轻视,听到此处,却正襟端坐起来:“居士觉得,该当如何?”
窦太后上了年纪,愈发坚信佛道之说,每日在嘉寿殿中吃斋念佛,为逝去的儿孙祈福,因钟意的菩萨入梦之说,也常召她入宫说话。
魏徵听得沉默,目光变幻不定,思忖此中可行性如何,那校书郎也入了神,细思她方才所说,目光一转,却见门外站了一行人。
若说别的,钟意一定能有见地,即便是有,也不会强过魏徵,但她胜在多活一世,晓得将来的轨迹如何,现在倒不至于无话可说。
沈复衣袍浅绯,腰系玉带,高雅雍容,恰是五品官吏的惯常打扮。
魏徵瞥见她,眉头便风俗性的皱起:“居士如何在此?”言罢,又去看侍立一侧的校书郎。
“敢问居士,”不知过了多久,魏徵沉声道:“教而化之,又作何解?”
或许时候真的能够淡化统统,现在再见到他,她却觉无波无澜,生不出甚么震惊了。
郑晚庭见她不再推让,便知是应下了,见沈复不语,钟意不提,心知二人境罹难堪,不好久留,拱手示礼,道了告别。
“秦王于定襄大败突厥,擒得可汗颉利,恰是大唐扬威之时,”钟意道:“心有所感,顺手翻阅罢了。”
钟意转向他,道:“郑郎君受人所托,要带句甚么话给我?”
“原是郑国公劈面,”钟意有些头疼,起家见礼道:“竟在这儿遇见了。”
她唤他幼亭哥哥,他叫她阿意mm,三年不见,便以手札寄情,函件来去,摞在一起,也不比桌案矮。
武帝期间比年交战,浪费国力,终究才下轮台罪己诏,这典故钟意晓得,魏徵也晓得。
“居士早有京都明珠的佳誉,又得神佛垂怜,有人不平气,想与居士一较高低,”郑晚庭笑道:“托我来下战书,他日登门请教。”
“原是如此,”魏徵面色和缓起来,接了书,俄然问:“居士如何会看这个?”
钟意慢悠悠道:“方才这些,不过是我一家之言,可否作得真,却一定了,再则,我若能将此事处理,朝堂上衮衮诸公,难道无事可做?”
“我本日才知郑国公为何喜好说教,”钟意笑道:“发满腹牢骚,畅快淋漓,确是天下第一痛快事。”
“我无妨,”钟意神情淡然,点头道:“只是有些感慨。”
钟意笑道:“与其比年交战,劳民伤财,不如移风易俗,教而化之,三代以后,便是中原中人。”
这倒是从未有过的谈吐。
“收拢哪有这么轻易?陛下也曾说过,蛮夷者,微不对劲,必反噬为害,至于威慑,”钟意微微一笑,道:“恕我痴顽,轮台罪己诏写了甚么,竟全都忘了。”
“这也有理,不过,却说不平那人,”郑晚庭含笑道:“不撞南墙,她是不肯转头的。”
“尊驾二字当不得,居士若不嫌弃,唤我晚庭便是,”郑晚庭名郑舫,字晚庭,平辈直呼,并不失礼,他推让一句,而后笑答:“是我未过门的妻室,太原王氏的五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