嵇康淡笑点头,道:“你知我并非此意。嗣宗在朝,不为司马氏谋齐截计,若徐庶当年身在曹营,容迹罢了。而巨源你此次出山,一是因了与司马氏有亲戚之源,二是见天下归属已明朗,而百姓痛苦仍深,想以一己之力在改朝换代之季世为百姓多谋些福祉,一展济世之怀,可谓用心良苦。若连这些都不能懂,我与你们难道白白订交一场?我现在身份敏感,朝中又有钟会为敌,与你们过从甚密,只怕徒生扳连!”山涛的从祖姑山氏是司马懿之妻张春华之母,两家实为远亲。
此时的邺城因为山涛管理,疫情有所减弱,不再一片死寂。嵇康此去一为看望曹林病情,二想仰仗微薄医术,救济病者。待邺城事了,便可心无挂碍,天涯天涯去寻曹璺。
这日来光临晋县,闻声村民群情纷繁,议论一个草衣破鞋的老者产生的奇事。嵇康狐疑老者就是孙登,想请他指导曹璺地点,便上前谛听究竟。
嵇康一笑:“随遇而安,从心便可。人生活着,负累很多,能够随心所欲的日子本就可贵,何必思虑过分?何况现在内人还不知身在何方,若能找到她,今后暮雪苍山,相伴余年,我再无所求……”
他将药方给山涛看了,山涛立即命人按方煎药,投在城中各处水井内,并向百姓昭告,令他们就近取水,不得再争抢胡闹。嵇康也与众医一起煎药送药,如此一来,不过三日,邺城的瘟疫便减退了。嵇康苦衷已了,向山涛告别。
“你与嗣宗皆为司顿时将军帐下处置中郎,我以何与你们列在一处?”
“去岁酷寒,大雪不止,为何还会有疫情?”
山涛听他一番话句句说在内心上,不由一声感概:“叔夜啊叔夜,你之知我甚过我之知你。你为我等思虑之深,令为兄忸捏……我亦知你身为曹氏姻亲,不管感情还是道义,都不能委身司马氏,可现在政局险恶,你此去将如何自处?”
嵇康也向木桩看去,孙登早已不知所踪。看来,这戋戋俗世伎俩底子何如不了他,倒是本身白操心了。官兵与世人回过神来,都甚为畏敬,纷繁跪倒在地,对着木桩叩首不止。山涛捋着髯毛,笑道:“看来,此地的瘟疫不日便可解了。”
安丰津一场遭受后,嵇康回返洛阳家中,却见一派凋敝之色。曹璺负气出走,只剩红荍带着一双后代,艰巨度日。正逢嵇喜来洛阳求仕,奉养母亲孙氏一齐来到都城,在嵇府安设。嵇康将后代暂托兄嫂照顾,把岳山之死奉告了红荍,二人一齐离了洛阳,一个前去安丰津拜祭,一个向邺城疫区而去。
“这可如何是好?”山涛犯难。井水虽不至被喝光,但百姓病急争抢起来,不免产生不测。嵇康也正忧愁,忽觉身上的草药袋一沉,翻开一看,内里竟鲜明多出一张药方,定是孙登所遗。药方上皆是平常之物,无一味宝贵草药,配药之法古怪古怪,既分歧药理也不守阴阳,浅显人看了定当作不通医术之人胡写之物。
此时有人来向山涛禀报,城内凡是饮了孙登吐过口水的井水,疫病都病愈了。现在全城长幼都争着去饮那井水,一片动乱,官兵也节制不住了。
嵇康也感喟哀思一番,扣问曹林如何安葬。山涛道:“因是疫病而死,不能停放,当日便在铜雀园下葬了。葬礼是我亲身主持,礼法祭品都是亲王规格,不敢涓滴废弛,你可放心。走,我这便带你前去拜祭。”
山涛啧啧称奇,钦羡不已。又问起嵇康为何到此,传闻他要看望曹林,不由一声哀叹,道:“你来迟了,沛王几日前便故去了……”
山涛知贰情意,不再强求,又过夜一晚,二人长谈彻夜。说尽当年林下意,对床夜雨服重新。次日凌晨,山涛相送嵇康,直送到邺城以外十里长亭,又三辞三送,方惜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