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条两指宽绣双排云纹的青色腰带,是我前年事末做给夫子的,却从未见他用过,当时觉得他嫌我手工粗陋不肯用,现在看来怕是舍不得用。
我自小记性就比旁人要好,看过一眼的花腔子很快就能一针不差地绣出来,看书也是一样,即便是不熟谙的字,多看两遍就能记着写法。我现在在沙盘上写的,恰是这几日念的那卷书册,固然不懂上面讲了些甚么,很多字也不晓得该如何念,但是如何写却都已经默记下来。
“不是的!”我忍不住大声辩驳,“我识字是为了想晓得甚么是对,甚么是错,甚么是贵,甚么是贱,甚么是这人间的运转之道?何况,我不就是因为不晓得这些,才冲犯了夫子吗?再说了,夫子,如果你能把我这个小女子教好,不是更显得你有才学吗?”
成果,这一教便是四年。
“我就留着这个吧!其他的东西打个承担,要趁日中集市上人多的时候从速换了去。”我把陶鸟装进贴身的小挂袋,又和四儿一起把值钱的东西包了包,去了西市。
我坐在沙盘前哭了七日,想了七日,夫子临终前的话让我第一次有了想要贵显诸侯的妄念。
“你明天如何又来了?百姓女子不能学字,你家将军实在太妄为了!”夫子冷哼一声,捻须凶道。
我吸了一口气,把腰带和清算出的衣物放到了一处:“绢底绣银线的腰带也许还能多换几把粟米。夫子刚入秦时中了暑气,若没有哑婆送的那一碗浆水,我也遇不上他。如许说来,哑婆于我也是有恩的。”
第七日,喝完最后一帖药,夫子已经能下床了,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拿竹签子把我赶走,因为我这几日已经吵到他双耳生茧。
夫子为我做了那么多,我又为他做了些甚么呢……
第三日,翻墙煎药,等夫子喝了药歇息时,我便在中间磕磕巴巴地读他前次带来的书卷;
夫子说完这句话,便含笑而逝了……
我实在从未当真想过这个题目,只感觉冥冥当中有一根线紧紧地牵着我。对我而言,书房里的那些书卷比锦衣美食更吸惹人。
周王三十六年的夏季,全部雍城被雪埋了一层又一层,夫子在来将军府的路上摔了一跤,归去后就得了伤寒,至第二年事首已经病重不起。
“男儿识字肄业是为有朝一日贵显诸侯,兼济天下百姓,你所求的又是甚么?”夫子看了我好久,缓声问道。
将军带着我四周求巫问医,用尽了统统体例都没能留住他。
是以在他下葬后,我择了一日让四儿陪我去清算他的遗物。
不分寒暑,非论刮风下雨,蔡夫子每天都背着他那玄色的破木箱子到府里来教我,乃至于厥后将军请他代为管束国君宫中如夫人的小公子都被他直言推委了。
我因而清算了夫子丢在府里的书箧,问了家宰他的住处,就一小我背着十几卷书找上门去了。我去时,蔡夫子已经病了好几天。他单身来到秦国,身边无人照顾,之前将军亲身登门道歉送过两个婢女给他,但都被他退了返来。
夫子想了想,仿佛摆荡了几分,但很快又摇了点头:“把你教好,怕是难于上彼苍。”
我晓得他在担忧甚么,就跑到窗前的一块沙盘旁,拿竹签子写起字来。
“如何又掉眼泪了?”四儿拿帕子悄悄拭去我脸上的泪水,伸手把腰带从盒子里拿了出来,“蔡夫子现在也用不上了,你还是本身留着做个念想吧!”
本来,遵循周礼,别说百姓、仆从不能识字,就连贵族家的女儿都只能在姆教的指导下,执麻枲,治丝茧,织紝组紃,学习女事。因此,当蔡夫子得知将军要他教府里的一个小婢子读书识字时,就觉得将军是轻视他的才学,用心戏耍嘲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