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鬼厉,又或是张小凡,谁又晓得呢?
“师父,你…安眠罢!”
鬼厉惨淡一笑,向盘坐在微光当中的普智望了一眼,面上肌肉绷紧又放松,缓缓道:“我与这位大师当年不过一夜之缘,却曾经膜拜在他身前,心甘甘心肠向他叩首,唤他‘师父’,他救过我,也害了我,但无他便无我,死者已矣,我虽不是佛门弟子,也素知佛家最看重转生,他临死也不肯入土,可知贰心中懊悔……”
法相面有高兴之色,踏前几步,走到小院正中,仰天望月,只见月华刺眼,直洒在他月白僧袍之上,直如霜雪普通。
他,又会干些甚么呢?
说到这里,鬼厉渐渐转过身去,向着门外走去,沙哑的声音不时收回一两声咳嗽。
普智法身敏捷风化,终究尽数化作红色粉尘,从半空中玉冰盘披收回来的乌黑色微光中,缓缓落下。
“大师…”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法相眼含泪光,但毕竟晓得普泓上人退隐之心已是不成反对,幸亏如恩师所说,虽故意却还未见火急,待今后有机遇,再好好相劝恩师就是了。
一日一夜了,在那此中,面对着普智师叔,鬼厉到底干了些甚么?
一片寂静中,法相感喟一声,道:“他、他实在是有大智大慧,大仁慈悲心啊!真是人间奇男人,阿弥陀佛…”
说罢,他叩首不止。
又有谁在乎?
……
“亡者入土为安,你将他…普智师父的法身火化安葬了罢!”
鬼厉渐渐的将目光从普智法身上收了返来,看向普泓上人,普泓上民气头一震,只见鬼厉面庞惨白,容颜倦怠,虽是在这里不过坐了一日一夜,却仿佛面有风尘沧桑,已经历了人间百年。
答案,在他们翻开门帘推开木门,悄悄走进屋子的那一刻,呈现在他们面前。
阿谁男人,就在那门口处,向着阿谁盘坐在微光玉盘间,一世痛苦的法身遗骸,一如当年阿谁少年般,向他跪了下来,端端方正的磕了三个头,然后,他昂首,肃容,面上有深深不尽的伤痛之意,道:“师父!……”
随后,在阿谁几近凝固的光辉里,天上人间凄清斑斓的夜色中,玉冰盘收回一声悄悄声响,如断冰削雪,浊音回荡,在鬼厉的面前,这六合异宝一样化为无数粉末烟尘,在月光下闪闪发亮,如落雪缤纷,光辉夺目。
普泓上人缓缓走到鬼厉身前,向他身前空中看了一眼,用平和的声音,道:“施主,你已经在这里待了一日一夜,可想清楚了?”
法相一怔,道:“甚么?”
玉冰盘在一片光芒当中,从原地缓缓自行升起,在这异宝中间,飞舞着乌黑色的粉末飞尘,如有灵性般跟随而来。
本来的屋外天井里,鬼厉沉默站在此中,仰首看天,满面泪痕。
法相一怔,昂首向普泓上人望去,道:“师父,你这话是甚么意义,弟子不大明白?”
冥冥远处,仿佛有佛家梵唱,悠悠传来。
说罢,他不再多言,向着那间小屋走去,法相渐渐跟在他的背后,看着那扇越来越近的流派,不知如何,内心竟有些严峻起来。
“噬血珠妖力戾气之烈,这些年来我感同身受,多少也明白当年情由。”
普泓上人合十道:“是,小施主有何叮咛?”
空空荡荡的屋子内里,还是闪动着“玉冰盘”那银色的光芒。
他低声说道,然后站起家子,再未几言,回身翻开门扉,走了出去。
普泓上人摇了点头,先是伸手将法相搀扶起来,然前面上高兴之色垂垂淡去,淡淡道:“这些年来,为师日夜耽于俗务,乃至于梵学体悟,停滞不前,恰好枉当这俗世浮名,半世争斗,竟没法舍却,当年你普智师叔归天以后,为师便有隐世之心,无法门下无人,面对这祖师基业,虽是身外之物,但终不能等闲舍弃,现在有了你,为师便可放心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