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景昭只盯着云起不说话,云起也不拘束,负手与他平行站着,看向湖那边,自顾自地说:“少爷看这个方位是不是挺好?”
其他的护院都围着这一对奇特组合或嬉笑或窃语,挤满了全部后罩房。
主仆二人惊奇回身,才看清身后一个头戴虎帽的小子呲牙瞪目,说话间已经两三步窜过来,一把拽住那叫薛虎的小童的耳朵,狠命地拧了起来。
别的不说,就说这小年前日的戏台,搭在项家后花圃的假山旁,主子们的座椅安设在湖心这头,伶人们演出的场子在那头,滆湖相望,碧水相接,湖边又有不落叶的香樟海桐,茶青的叶子衬着夏季乌黑暖阳,分外的诗情画意。
云起自小入阁,第一场曲便串的旦角儿,也不知是他身子骨原就纤细,还是唱着唱着就改了本来的面孔,总之,当年阿谁八岁小子一口清宛软调唱出来,就再也没归去过了。
“甚么?”项景昭跟着他的目光看畴昔,立马明白他说的是观戏角度。戏台虽在假山旁,但等日头西斜,便不惧有假山的影子罩住戏台子了。
李奎早挨过无数的打,这类警告对他来讲也非常管用,他小脸一僵,还是气哄哄地放开了薛虎的耳朵。
云起忙呵叱:“少店主!这里是项府!若弄出动静,谨慎主家见怪!”言语中警表示义颇浓。
日子过得也快,转眼就到了小年前日,虽还没到,但项府家大业大,各处洒扫已经动手筹办起来了,因老太太欢畅,柳氏便筹措着要请梨园子唱上一回。
待半个时候下来,项景昭大汗淋漓,走路腿都不自发地拐八字,他却仿佛很欢畅的模样,歪歪扭扭地回房了。
许是呆立的时候太久,身边的小童出言提示:“公子……”
云起本日换了身暗红的襟子,配团螭暗纹,看着老成了很多,实在他不过也就十五六岁罢了。
项仕鹏眯着眼睛扶着美人的背,嘴角勾了勾,没说话。待东西都清算好了,他才睁眼下去擦洗。
忽听得有人唤:“大少爷好。”
他在妙音馆向来讲一不二,到了这里反而被云起唬住了,内心天然气不过,他也不讲究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直接恶狠狠地瞪向云起,却不敢做甚么特别的事。
想到这项景昭竟有些顾恤起面前这个少年来。
这么一折腾,对每日上课的那点不耐烦也全没有了,他又感觉精力充分,也不计算天晚,让小雀儿帮他去工坊里找来几个画匠,要正儿八经地把颜料提纯加工的一套东西给弄出来。
想到云起,不免就想到张国荣,想到“霸王别姬”里的程蝶衣。对当代人来讲老是一种典范,也因着这层干系,项景昭对云起的态度老是显得很软活。
项景昭看明白了结不出声,云起竟也不解释,仿佛他方才的话只不过是自言自语罢了。
“小少爷又在看甚么?”
项景昭小院子里的灯,头一次亮到了半夜,王姨娘早晨打发人送沐浴水出来,正巧探头瞥见那亮着的烛火,便跟项仕鹏打趣:“大爷可真勤奋,有担当人的模样。”
那小童也是个活泼的,闻言眼睛一瞪,笑嘻嘻地回:“妙音馆红着呢,昨儿个才给知府老爷唱过,哪有空提早过来,只能本日早上仓促搭戏台了。”
话音刚落,身后俄然传来一声男童呵叱:“好你个薛虎,敢在背后说小爷好话!看小爷不打死你!”
云起这类人,用当代话讲,就是有一股子艺术气质,愁闷,敏感,又多情。
小童笑起来:“小的也这么感觉呢,这孩子真讨喜,我看着他跟李奎年事差未几,性子却比李奎好太多了。”
紫云有十岁,也是个孩子,到了这么个热烈地,饶是再温馨的性子也有些待不住,抓了一个服侍的小童问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