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独带着蓑笠的刘嬷嬷立在后山庙门处,眼看着白日里裹着湿雪的灌木矮树,从琼枝凝脂,变成了一团团浓黑的帷布。
安太太本就生得五官端肃,此时嘴角两撇沟纹更添了严肃,语声厉厉,面色寒戾,让伺到她身边的刘嬷嬷心中不由一抖。
为感激安家一片佛心,慈安寺特地在后山构筑了客院并车马道,专供安家人上香敬佛。
想到此,她一颗心似火灼。
于嬷嬷打断她:“太太还是先做决定吧,老奴在此地不宜久留,还要归去交差。”
可惜却在一个月前,香家卷入太子谋逆案,满门抄斩。
北有长“香”阁,南有永“安”楼。
她对安怀素不但没有亲情,反而有几分恨。
雪不知何时停了,万籁俱寂,静得刘嬷嬷闻声本身心跳如鼓。
有了此书,便如怀揣聚宝盆,代代繁华必是不愁的!
安怀素是安老爷第一任元妻所出,和她这个续弦的太太,多有分歧。
安太太已将保护与婢仆尽数遣到前山寺院中,宣称要埋头礼佛,任何人不得打搅,将本身关在后院香堂内。
也不知是冻的还是冲动的,刘嬷嬷感觉高低牙齿不断打斗,声音中带着按捺不住的颤抖。
值得吗?
于嬷嬷安然道:“蜜斯百日入族谱之时,自有人将书奉上。”
安家也是偶尔得知,此书在香家手上,怪不得,香家不但稳居香业之首,更代代为皇家掌管调香院。
《天香谱》是每个制香人都想获得的上古奇书,从那边来,已不成考。
“没人跟着你吧?”安太太顾不得跟来人打号召,先脱口而出。
她说到此处,顿了一顿。
安太太心又一下悬起来:“此事另有别人晓得?”
深阁惊花影闲庭浮暗(安)香
一个身影仓促闪到烛火明灭处,抬高了嗓门道:“太太,来了!”
那于嬷嬷高抬着头,却涓滴不惧安太太满脸厉色,不急不缓道:“太太此言差矣。一来,在此处见面,是太太所定,既然愿定见我,想必太太也是故意的。二来,这孩子好歹有安家一丝血脉,就算为了已故的安老爷,太太也不能见死不救吧。三来。”
那鼓声敲打着耳膜,“咚咚咚”,越来越响。
此香不但让慈安寺尽享盛名,更是令媛难求,让浩繁香客趋之若鹜,成为慈安寺一大财路。
于嬷嬷接过茶一饮而尽,才接着道:“香家必不会薄待安家,除了财物,另有《天香谱》。若太太能替香家保存这点血脉,那书今后就是安家的。”
是以,香道,又称赏金道,与斗茶挂画插花一起,并称“四般闲事”。而香方,天然就成了制香之家的不传之秘。
安太太的拳头又捏紧了。
堂内只在香案上燃了一支红蜡,烛火如豆,那一丝黄亮的晦明,似略不重视就要被窗外泼墨的夜色淹没。
安家不但是徽州府富甲一方的大师,更是江南道上盛名远播的制香世家。
安太太正光荣安家没受连累,没想到,安怀素的奶嬷嬷却俄然托人带了信给安太太,说香家愿以《天香谱》,换安家保其幼女性命。
于嬷嬷似是猜到她心中设法,冷冷道:“太太如果承诺此事,就在这观音前发誓,毕生善待我们蜜斯。”
是以对她来讲,需求定夺的,只是《天香谱》,值不值得她冒这个窝藏谋逆之犯的风险。
刘嬷嬷晃晃头,一个激灵,反应过来,等的人来了!
雪,又开端下了。
寺僧们只得顶着北风、踏着积雪,将后山车马道与石径巷子一并清理出来,花了整整两日的工夫。
于嬷嬷没有催她,悄悄看着安太太神采阴晴不定地变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