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歌望着他那熟谙的容颜,一时有些愣神,他也没有介怀,低头在食盒里挑遴选拣。他的十指纤长,骨节清楚,捻了一块红玉枣糕,便要往嘴里送去。但见子歌怔怔地看着,他的唇角微微一扯。
少年见她心不在焉,便也没再言语,一手支颐,慵懒地侧卧着,另一手玩弄着一块芙蓉酥。两人寂静好久,直到远处传来几声模糊的呼喊,突破了这份安静。
不过量时,有门童来报:“澄江王高湛、平远侯方旻入府!”
子歌故作不满地说道。她生性萧洒不羁,老是依一时起兴做事,在府中可谓无人不知。
“杨大将军,别来无恙!”方旻拱手笑道,“你自北境回朝,将十五万蛮夷一击而溃,平北州四国之乱,实属百姓、群众之福。”
“歌儿将来想嫁甚么人,她自会有筹算,何必由长辈乱做主张?我说的话已极其客气了,是他一向再三究查,不肯相让。”杨宇轩临窗而立,语气里难掩怠倦,“我知当年那道谶言是休咎相依,但‘兴亡天下’岂是一个十岁孩童能完成之事?那踏破门楣的求亲之人,都不过是趋炎附势之徒罢了。”
“轩哥,若你已有设法,无妨罢休一试。”
杨宇轩闻言,起家相迎,子歌也跟着长辈们一同见客。平远侯方旻不过四十出头,容颜秀美,身材肥胖,皮肤惨白,薄如刀锋的双唇含着淡淡笑意,他是后宫桂嫔的长兄,当年临阵叛变、将凉州拱手送与了高氏,同有拥立之功,居于七大功侯之末席。
“彻夜欢宴,怕是没法练习给你看了。”杨宇轩淡淡一笑,“澄江王若感兴趣,择日来虎帐便是了。”
“无妨,无妨。”高湛摆了摆手,神采略显难堪。
“子歌……”
黑暗中,子歌展开眼,堆栈熏炉中的宁梦香刚好烧到了尾端,红裳卧于她身侧,呼吸安稳。她望向不远处那扇楠木门,感受本身的父母仿佛才方才分开。
“确切不如月半居做的好,这红枣味道稍显决计,倒是像加多了一两红糖和味……”子歌低喃道,看着面前的几碟好菜,倒是没了胃口。
“祯哥哥!你但是来了!”子歌见了他,竟是可贵地暴露一副顺服的姿势,乖乖地立于他身侧,高祯低头冲她微微一笑,神情亦是分外和顺。
杨姑姑……
“几日不见,如何连话都说不清楚了?”
子歌悄悄推开他温热的手指。那少年冲她似有若无地一笑,随便在那茉莉花树下一坐,米红色的花瓣感染上了他的苍色衣衫,而他却毫不在乎。
少年定定地谛视着她,挑眉轻笑:“宫中高低,就属你这个家伙舌头最刁钻。”
“终究肯开口啦?我就说,这么温馨可不像你。”他戏谑道,“畴昔陪我吃糕点,你老是喋喋不休,感觉这里不好那边不好……”
“自高氏从常州起步,杨家便一起相随,莘月更是陛下的嫡妻……若方氏真敢以卵击石,陛下必会站在我们这边吧?”
“不敢当。不知侯爷与澄江王夜访杨府又是所为何事?”杨宇轩望向方旻身侧的高湛。他仿佛正想与子歌说话,却俄然被提到了名字,一时候讷讷地谛视着杨宇轩,不知如何作答。
“好,一言为定。”
“待我加冠以后,母后自会选个好光阴。”他轻咳了一声,将话题一带而过,转而开端讲起京中妙闻,子歌内心悄悄偷笑。
他的身侧站着一个十多岁的男孩,神情郁郁,余光却偷偷瞄着子歌,子歌却假装不知,低眉望动手心的掌纹。
子歌抿唇而笑,与他笑闹了几句。因当今皇后杨莘月乃是父亲杨宇轩的胞妹,两人又都只育有独苗,她便自幼跟在高祯身侧,一同长大,豪情远胜于平凡人家的亲兄妹。高祯被立为太子以后,陛下为示恩宠,还封了子歌为宁泽郡主,杨家自此享着泼天繁华,荣宠至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