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是微不成查的一丝,身为纯熟棋手的李景霆,却灵敏地捕获到,眸底出现了幽幽的光。
李景霆背上的细汗刹时就消了,一阵水风拂来,他不由笼了笼轻绡夏衫,似笑非笑地看向郑斯璎。
李景霆又不放心肠酬酢了两句,遂起家告别,在丫环小厮的簇拥下出了公主府,明晃晃的日光哗啦声滴下来。
“臣女喜好鞠蹴,凡是天儿变点,就只能闷在房里了。因而王家为臣女建了座自雨园,不管四时,刮风下雨,臣女都能在园子里鞠蹴。”
“这长安有多少怪杰,天下有多少豪杰,王爷也未能说知全。既然如此,臣女除棋艺外会个鞠蹴,也没有甚么希奇。倒是王爷能太承平高山看完,而不是直接甩神采走人,臣女才是开了眼界。”郑斯璎咧嘴一笑。
虽是隆冬,殿中却凛若高秋。岂止是鞠蹴,只怕呆久了还得生火塘。
郑斯璎今儿穿得也甚新奇。
“王家和女人给本王的欣喜,本王怎能不看完。”李景霆话里有话。
一声直呼其名。让本就风凉的自雨园,顷刻天寒地冻。
一个女子在诸人的簇拥下往这边行来,涓滴没有“差点误伤王爷”的害怕,反是脸上的娇笑比日头还明璨几分。
李景霆本能地一眯眼,忽听得破空刺响,仿佛有甚么当空掉下来——
女子一个鹞子跃,身轻如燕,跃起后勾,双腿齐飞,球被传成一条白线,陈迹划成空中的蛛网,直到眼睛都跟不上女子的身法,唯见得球在半空飞,那抹红衣倩影飘。
身为影卫的聂轲眼疾手快,一个翻身,踢开了那坠落的东西。
“王家好大的手笔。郑大女人好大的脸面。”
好大的手笔。自雨亭已是被皇家都奉为异景的机巧,王家却干脆修了全部自雨园。
好大的脸面。只因郑斯璎喜好鞠蹴,却苦于天公难测,王家就直接为她修了个园子。
4.节选自《旧唐书》。
咕噜噜。那东西在地上滚了两番,停了下来。
郑斯璎笑意如昔,头一歪:“王家的欣喜如是,本女人的欣喜又在那里?如果会个鞠蹴就算欣喜,王爷的目光也没这么俗罢。”
郑斯璎仍然笑着。只是唇角有些生硬。
“之前只闻郑大女人善弈棋,今儿本王才开了眼界。”李景霆的腔调还是淡淡的,在满园的欢笑中,就像一块冰坨。
3.自雨亭:唐朝《封氏闻见记》卷五·第宅篇载:“至天宝中,御史大夫王鉷有罪赐死,县官簿录承平坊宅,数日不能遍。宅内有自雨亭,従檐上飞流四注,当夏处之,凛若高秋。又有宝钿井栏,不知其价,他物称是。”
注释
表面看来是浅显的园子,权贵家嫌自家院落太小,也会把长安风景佳处圈起来,修作自家的后苑,坐落繁华,面对青山,可谓一箭双雕。
后半句话带了嘲弄。却并不让人讨厌,反而透着股调皮。
1.鞠蹴的球:唐朝人徐坚所撰《初学记》载:蹴鞠之球“古用毛纠结为之,今用皮,以胞为里,嘘气,闭而蹴之”。
“多谢皇兄。王家势盛,赵王当权,这棋局愈发于皇兄倒霉。皇兄还是多保重本身,莫为静娴用心了。”静娴勉强挤出笑意,便让丫环送客。
衬着李景霆那冷脸,这股调皮更添了抹天不怕地不怕的开朗,总之,让李景霆想蹙眉也没蹙起来。
就算郑斯璎插科讥笑,李景霆却到处往棋局上扯,一个是风月,一个是算计,如同花朵碰上石头,对牛操琴唯有以柔克刚。
花草掩映中很大的一处殿阁,占地百顷,四周无墙,唯有柱子阑干。云篷般殿顶,铺设琉璃瓦,瓦似凹下去的蓄雨池,内里积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