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景霆眸色一闪,多了分不忍:“若你实在不肯意,我能够去处父皇讨情,改了这姻缘。”
“我懂。我都懂。”静娴有力地垂下头,一滴清泪从眼角滚落,凉凉地在手背上化开。
静娴公主挣扎着从榻上坐起半个身子,作势施礼:“……皇兄……”
“讨情?皇兄又能窜改甚么呢?是这皇家和陇西李联婚的百年传统?还是本身深陷棋局全面难保,哪有精力用心的窘境?”静娴哀哀点头,一声声轻问,向尖刀般刺到李景霆内心。
聂轲叹了口气:“李家图的是‘公主’两字,皇上谋的是‘联婚’一利,各取所需,正主儿的公主如何,只要还活着,缺胳膊少腿都无所谓罢。”
至于那帝家公主,那之子于归,都不过是欲盖弥彰,棋局当中,唯有好处,算来算去,都算不出半分交谊。
“皇兄又不是不晓得,太医们如何说的。我这是芥蒂,没得医,也就好不了。”静娴公主垂下视线,眉眼凄凄,“长安的朱紫们,都是明面一张脸,暗面一张脸,装模样的热烈劲儿一过,现在也只要皇兄肯来看我了。”
因而,当晋王李景霆看着门庭萧瑟的公主府,眉头都蹙成了倒八字:“前阵子看望的人把门槛都快踏破了,现在却连个鬼影都没。公然长安城的风,转向儿都是分分钟的。”
“现在圣旨已下,长安城都知,我是皇家踢出去,拴住陇西李的棋子。仅仅是一颗棋子。出嫁那日活着便好,现在病个什伤个什,都改不了这命。”静娴公主有力地一笑,“我认命。”
李知烨前时还去看望下,厥后也就不见人影。连同那些看望的权贵女眷,抹几滴眼泪后,回身就去打牙牌,模样也懒得做了。
“我的不幸是女人的不幸,不过是内室萧瑟,下半辈子独剪灯花罢了。而皇兄有皇兄的不幸,倒是杀人不见血,棋局一步一白骨,比静娴的不知凶恶多少。”静娴公主密切地按住李景霆的手背,眼神浮泛又和顺。
“公子贤明!”小厮听不大懂,却还是奉承地笑开了花。
“本公子不喜刀剑,但剑鞘还是得露的。”李知烨盯着静娴肩舆的背影,眸子收回幽幽的绿光。
“皇妹。你若这么想,我反而放心了。”李景霆轻拍女子的手背,像个平常的兄长,“长痛不如短痛。于你好,于他,也是最好。”
“……公子的意义是……辛夷……”小厮抬高了腔调。
还是不明以是的一个“他”。不知是指谁。却有血脉相连的兄妹,一刹时心有灵犀。
静娴浑身一抖,本就惨白的脸,更多了分乌青,像是被甚么冻得:“正因为晓得,才此生不相见。我即将嫁入李家,他也有了才子如玉,当年‘错过’的,公然就‘过’了一辈子。”
公主下嫁。日子定在来年春。春暖花开之际,帝姬十里红妆。
穿过天井,行过游廊,通报的声音一起响起,眼力劲儿快的丫环打起帘子,将李景霆迎入房中。
“不必多礼。你还病着,别着凉了。”李景霆赶紧上前,取了榻边的织锦外袍为女子披上,还细心地拴告终,“身子可好多了?”
李景霆眸色一闪:“你若想他安然活下去,就不要再连累。父皇的手腕,陇西李的狠心,你不会陌生罢。”
“你真的不乐意李知烨?太医说你是芥蒂,但十有八九,病根在李知烨身上罢。你我是兄妹,在我面前,外边不敢说的话,都不必顾虑。”
李景霆反手握住静娴,感受着一样的血脉的温度,这冰冷尘凡可贵的温情,他夙来冷峻的眉眼也软下来。
天和十二年的夏。日光流金,暑气升腾,长安城的青石板路被烤得滚烫。
李景霆深吸一口气,视线一样有力地垂下了:“你说得对。你身在帝王家,有力改,本王棋局难行,另有个二皇兄压着,有力改,说来讲去,你我都是普通不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