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何尝不是一种清傲。以最绝望的体例来保护一身傲骨。
十八般兵器,九十九种杀招,百余人兵将,如黑压压的鬼域水瞬息埋没了那两抹倩影。辛夷看不见天,也看不见四下的青山,她只瞥见本身的强大,瞬息就要如陶瓷破裂。
辛夷正色打量起卢寰。男人固然霸气撼天,但瞳人深处倒是渗骨的悲惨。想来他作为卢家家主,放纵卢家后辈骄贵傲慢,也并非他所愿罢。
此言一出,高宛岫傻住了。辛夷倒是微眯了眼。
说着,卢寰虚手一扶,可让他诧异的是,他眸中映出的辛夷面庞,安静到没有一丝波澜。
辛夷没有恶感,也没有掉以轻心。只怕卢寰所言初听是口吐莲花,实在是埋没杀机。
高宛岫吓得神采立马惨白,她抽泣着一把扑过来:“辛女人救救我……”
卢寰仿佛没在乎辛夷,神采愈发哀愤:“但是,我却十五次在败仗后被皇上赐死,二十次押入大牢,二十九次笞刑黥面,乃至我的小儿子被抱进宫扶养,当作人质,整整十年,他出世后我一眼也没看过他……而全部卢家,近八百好男儿参军,近六百人战死疆场,每逢卢家新年,不是嫡亲之乐,含饴弄孙,而更多的是豆蔻孀妇,伶仃季子……”
所欲之物,当谋。只怕谋的,是一盘惊天动地的大棋。
辛夷心蓦地凉下去。她竟刹时被最后半句话砸得怔偬,半晌都没回过神来。
卢寰涓滴不避讳辛夷二女,直接上前去拍了拍辛栢肩膀:“男人汉大丈夫,若一个珍宝都不敢要,如何谋君所欲之物!”
那么,卢寰的对峙,和全部卢家的默许,就太耐人寻味了。
辛夷沉默。卢寰低下头来,忽地诡异一笑:“辛女人,怨不得我了。若某日你的后代有才气复仇,要杀了我卢寰灭了我卢家,只请把我等骨灰洒在大魏边陲。卢寰谢过!”
卢寰减轻了“女人”二字。莫名的多了含混的嘲弄。
这话旁人听不懂,她倒是了若指掌。卢锦殛毙情郎宋公子,得来避火珠相赠,只因服从父命,讨辛栢欢心。
卢寰一怔,旋即朗笑三声,神情有些感慨:“老夫十一岁,就跟从父亲上阵杀敌。十二岁,我阔别长安,戍守边关。十五岁,父亲战死疆场,我袭大将军爵,统领一军。三十岁,老夫宗子战死疆场,我却连他的尸都城没有找到。三十五岁,老夫次子被突厥所擒,老夫为了大局,并未出虎帐救,次子被剜双目后放回,至今不肯叫我爹……”
辛栢低低莞尔,神采如常:“大将军谈笑了。不过是兄妹情深,犹自不忍罢了。那位高蜜斯,小生倒无所谓,不过家妹,还请大将军必然给小生面子。”
“卢大将军部下包涵。”跟着个清润的男声,一名素衫男人呈现在场中。
辛夷安温馨静的听着。她不以为卢寰这类历练深沉的人会是慈爱的长辈,初度见面就拉着她唠旧事。
他不过是想忠可忠之君,血守大魏国土,却被他儿时信赖的“君明臣贤,高低同心”给重重的绊了跤,一次又一次,摔死了他的心,也摔死了他的信义。
但是,统统戛但是止。
“以是,辛女人,老夫晓得你,晓得世人是如何看我们卢家的。目无国法,横行霸道,是么?”卢寰终究看向辛夷,方才还精光熠熠的双眸敏捷的暗淡下去,“但是,天子无信,老夫也不必言忠。朝廷有疑,卢家也不必讲义。与其愚忠昏君憋个窝囊,还不如活场畅快尽情!”
叱咤声喊杀声,另有刀剑劈开氛围的闷响当头砸来,不远处传来高宛岫撕心裂肺的哭声“我是高家嫡蜜斯!我不要死!放开我……”
辛栢微微一笑,神情保持着长辈的恭敬:“卢大将军言重了。避火珠虽好,却过分贵重,小生无功无禄,受之有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