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宁上计掾皇甫规上疏曰:“臣近年以来,数陈便宜:羌戎未动,策其将反;马贤始出,知其必败。误中之言,在可考校。臣每惟贤等拥众四年,未有胜利,县师之费,且百亿计,出于布衣,回入奸吏。故江湖之人,群为盗贼,青、徐荒饥,襁负流散。夫羌戎溃叛,不由承平,皆因边将失于绥御,乘常守安则加侵暴,苟竞小利则致大害,微胜则虚张首级,军败则藏匿不言。军士劳怨,困于猾吏,进不得快战以徼功,退不得温饱以全命,饿死水沟,暴骨中原;徒见王师之出,不闻振旅之声。酋豪泣血,惊惧生变,是以安不能久,叛则经年,臣以是搏手扣心而增叹者也!愿假臣两营、二郡屯列坐食之兵五千,出其不料,与赵冲共相首尾。地盘山谷,臣所晓习;兵势巧便,臣已更之;可不烦方寸之印,尺帛之赐,高能够涤患,下能够纳降。若谓臣幼年、官轻,不敷用者,凡诸败将,非官爵之不高,年齿之不迈。臣不堪至诚,没死自陈!”帝不能用。
初,梁商病笃,帝亲临幸,问以遗言。对曰:“臣处置中郎周举,狷介忠正,可重担也。”由是拜举谏议大夫。
夏,使匈奴中郎将张耽、度辽将军马续率鲜卑到谷城,击乌桓于通天山,大破之。
秋,八月,乘氏忠侯梁商病笃,敕子冀等曰:“吾生无以辅益朝廷,死何可破钞帑藏!衣衾、饭含、玉匣、珠贝之属,何益朽骨!百僚劳扰,纷华门路,只增尘垢耳。宜皆辞之。”丙辰,薨;帝亲临丧。诸子欲从其诲,朝廷不听,赐以东园秘器、银镂、黄肠、玉匣。及葬,赐轻车、介士,中宫亲送。帝至宣阳亭,瞻望车骑。壬戌,以河南尹、乘氏侯梁冀为大将军,冀弟侍中不疑为河南伊。
罕羌邑落五千馀户诣赵冲降,唯烧何种据参丝未下。甲戌,罢张乔军屯。
汉安元年壬午,公元一四二年春,正月,癸巳,赦天下,改元。
臣光曰:成帝不能选任贤俊,委政舅家,可谓暗矣;犹知王立之不材,弃而不消。顺帝援大柄,授以后族,梁冀顽嚚凶暴,著于平素,而使之继父之位,终究悖逆,荡覆汉室;校于成帝,暗又甚焉!
巩唐羌寇北地。北地太守贾福与赵打击之,倒霉。
永和六年辛巳,公元一四一年春,正月,丙子,征西将军马贤与且冻羌战于射姑山,贤军败;贤及二子皆没,东、西羌遂大合。闰月,巩唐羌寇陇西,遂及三辅,烧园陵,杀掠吏民。
三月,上巳,大将军商大会来宾,宴于雒水;酒阑,继以《韭露之歌》。处置中郎周举闻之,叹曰:“此所谓哀乐失时,非其所也,殃将及乎!”
玄月,诸羌寇武威。
武都太守赵冲追击巩唐羌,斩首四百馀级,降二千馀人。诏冲督河西四郡兵为节度。
丁卯,遗侍中河内杜乔、周举、守光禄大夫周栩、冯羡、魏郡栾巴、张纲、郭遵、刘班分行州郡,表贤能,显忠勤;其贪污有罪者,刺史、二千石驿顿时之,墨绶以下便辄收举。乔等受命之部,张纲独埋其车轮于雒阳都亭,曰:“豺狼当路,安问狐狸!”遂劾奏:“大将军冀、河南尹不疑,以外戚蒙恩,居阿衡之任,而专肆贪叨,纵恣无极,多树阿谀以害忠良,诚天威所不赦,大辟所宜加也。谨条其无君之心十五事,斯皆臣子所切齿者也。”书御,京师震竦。时皇后宠方盛,诸梁姻族满朝,帝虽知纲言直,不能用也。杜乔至冶金兖州,表奏泰山太守李固政为天下第一,上征固为将作大匠。八使所劾奏,多梁冀及宦者亲党;互为请救,事皆寝遏。侍御史河南种暠疾之,复行案举。廷尉吴雄、将作大匠李固亦上言:“八使所纠,宜急诛罚。”帝乃更下八使奏章,令考正其罪。梁冀恨张纲,思有以诽谤之。时广陵贼张婴寇乱扬、徐间积十馀年,二千石不能制,冀乃以纲为广陵太守。前太守率多求兵马,纲独请单车之职。既到,径诣婴垒门;婴大惊,遽走闭垒。纲于门外罢遣吏兵,独留所亲者十馀人,以书喻婴,请与相见。婴见纲至诚,乃出拜见。纲延置上坐,譬之曰:“前后二千石多肆贪暴,故致公等怀愤相聚。二千石信有罪矣,然为之者又非义也。今主上仁圣,欲以文德服叛,故遣太守来,思以爵禄相荣,不肯以科罚相加,今诚转祸为福之时也。若闻义不平,天子鲜明大怒,荆、扬、兖、豫大兵云合,身首横分,血嗣俱绝。二者短长,公其深计之!”婴闻,泣下曰:“荒裔愚民,不能自通朝廷,不堪侵枉,遂复相聚偷生,若鱼游釜中,知其不成久,且以喘气斯须间耳!今闻明府之言,乃婴等重生之辰也!”乃辞还营。明日,将所部万馀人与老婆面缚归降。纲单车入婴垒,大会,置酒为乐,散遣部众,任从所之;亲为卜居宅、相田畴;后辈欲为吏者,皆引召之。情面悦服,南州晏然。朝廷论功当封,梁冀遏之。在郡一岁,卒;张婴等五百馀报酬之礼服行丧,送到犍为,负土成坟。诏拜其子续为郎中,赐钱百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