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锦言想起父亲在骡车里发楞的模样，心中恻然，她来到李青风住的东配房。
罗绍发笑，女儿真是越来越皮实了。
罗锦言转头再看那古柳下的男人，那男人嘴角翘起，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
男人身材高大，应已中年，但边幅隽秀得让人忽视了年纪，罗锦言只觉喉咙发干，疼得她伸开嘴，大口吞咽着带着丝丝凉意的清爽氛围。
罗锦言一声不发，只是摇点头。
那少年和守门的吏卒说着甚么，少顷，吏卒们有条不紊地在他衣裳上摸索，又查抄了他照顾的考篮，那少年蓦地回身，向身后的石阶下看去。
罗锦言指指喉咙：“疼......”
非论这是秦烨还是秦牧，阿谁因为早退几乎不能出场的，只能是秦珏。
秦珏！
罗锦言却不知从那里冒出来，小脑袋摇摇摆晃的，两个勉强扎起来的小抓髻上各插着一朵珠花，那珠花闲逛悠的，像是随时要掉下来。
罗锦言没有见过秦牧，她进宫时秦牧早已致仕，秦牧的两个儿子也是两榜进士，但宦途并不是很顺畅，秦珏反而更提携秦家别的几房的后辈。
到了八月初十那天，赋税师爷焦渭和林总管都从昌平过来了，这倒让罗绍吃了一惊，问道：“你们如何来了？”
“我......让......送......的......”
少年不由得顺着她的目光望畴昔，只看了一眼，便别过甚去，握紧拳头，大步流星走进贡院。
罗绍一头雾水，莫非是本身多了梦游的怪病，不然又是甚么时候让李月朔去送信的？
但罗锦言还是直觉，此人是秦烨的能够性更大一些。
那是秦珏的父亲啊，为何却像是在偷偷摸摸看他入场似的？
罗绍一时没听明白，但看着罗锦言头上的珠花，咧咧嘴：“这是刚买的？”
这都是甚么呢？
这时，罗锦言又把另一份清单递给他，笑着说道：“看......看......可......妥......”
“蜜斯，快点上车吧，您在这里不当啊。”常贵媳妇小声恳求。
焦渭奇道：“不是您让李月朔带的口信，说是中秋将至，让我们过来送礼的？”
路过明远楼时，他看到那株闻名的文昌槐。古槐如同卧龙，横亘在门路中间，他没有像其他考生那样深恭施礼，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脑海里却俄然掠过一个动机，那小丫头衣裳上绣的是朵甚么花啊，高高矗立着，像是兰花，却又不是他以往见过的任何一种兰。
早晨李青风返来，带回两筐秋梨，两只秋梨下肚，罗锦言的喉咙完整好了。
罗绍大惊，惜惜好久没有病发了，他赶紧让车把式把骡车赶到劈面街上的凉茶铺子，亲身去买了一碗加了川贝的蜂蜜茶，看着罗锦言大口喝下去，体贴肠问道：“好些了吗？”
李青人叹了口气，抱抱拳，朗声道：“是小侄和表妹自做主张，想陪姑夫过个热烈的中秋。”
李青风发笑，这些东西他当然有了，大多数都是从扬州带来的。
罗锦言嘿嘿的笑，摸摸鼻子，看向站在门外的李青风。
李青风一早就出去谈买卖了，杨树胡同里冷冷僻清，罗锦言没有回屋，坐在庑廊下的美人靠上，怔怔地望着那一树的紫薇发楞。
一个少年踩在那青砖上，飞奔着跑到贡院门前的石阶下，眼看贡院的大门就要关上，少年几个起落便跃上高高的石阶，手臂伸出，抵在大门上，硬生生又把那尚未合拢的大门推开了。
罗锦言攸地回身，却见那少年已经跨进贡院，贡院的大门重又关上，那蓝色粗布的袍角便消逝在大门的裂缝之间。
他远远地站在古柳之下，与贡院遥遥相望，罗锦言看到他，也看到他谛视着的那小我，她看到那少年正和贡院吏卒说话，只能看到他的后背，幼年的背脊并不结实，但修竹般矗立的身影却似曾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