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中雪落纷繁，屋里和煦如春，麒麟铜炉里丝丝银炭烧得正暖，氛围中散着桂花枝的淡香，几分疲惫不觉就疏松下来。夜天湛舒心肠深吸一口气，面前靳慧的脸被炭火映得微红，那抹轻霞般的浮晕让她看起来有种娇媚的韵致，海棠色的重锦罗裳，雪凝般的肌肤。她正拿了一个冬梨亲手削给他，梨子水灵灵的薄片自她的指尖落入翡翠玉盏，仿佛一片白石沉入碧潭深翠，她就像临水的一株虞美人，婉约而文静。
殷监正微微嘲笑：“陛下的心机，想必卫比拟谁都清楚，不过卫相可也别忘了，公子另有几十万的亏空在这里。”
夜天湛眼中神情跟着雪落垂垂冷下来：“你方才说，已近新年了。”
院里的细雪跟着帘子的起落灌进一片，吹得这声音不冷不热，卫宗平并没有重视到，抖落大氅上的雪，将几份诏令递了畴昔：“看看吧，这个月又是丝绸，丝绸折俸，自古哪一朝传闻过？又逢年节，群臣非议啊，舆情看也不看，这算甚么事！”
靳慧勉强笑笑：“一点儿小事，也没甚么，我去看看就返来。”
殷监正道：“是没几天了，但看他们的意义，起码正考司不封印，也没丰年假，如许一来，这年还如何过？”
终究和卫家闹开了，虽说有些早，但也正中下怀。卫宗平明天敢说“各走各路”如许的话，想必也是觉得昊帝真有皋牢的心机，而若不是太体味昊帝，他也几近觉得这是一手反间计。
那人回身，竟是湛王，散雪纷飞中他身披一件纯红色的鹤氅，发间玉带轻扬，超脱的脸庞隐带肥胖，身形略薄。
殷监正一点案上的诏令：“卫相莫非没瞥见？陛下但是连死路都不给，人死了另有父母儿孙、后辈亲朋，一样催讨。杀人不过甚点地，这追债却追到阎王爷那边去，公子安生得了吗？卫相把稳还要替死人还债！”
卫宗平终究从话入耳出些不平常的味道：“这话是甚么意义？”
小雪未停，飘飘洒洒地打着旋儿落下。车马已经走了半天，殷监正内心的火气还没消，快到湛王府时，他顺手一掀车帘，俄然喊了声：“泊车！”
步入回廊，便听到阵欢畅的笑声。垂帘刚掀起，一个小小的人影跌跌撞撞冲到面前，夜天湛手疾眼快，一把扶住，小人免了跌交，抬脸看他，咯咯地笑。
翡儿踌躇，靳慧道：“是我不好，没束缚好下人，桃儿忘了端方，那天错叫了我一声‘王妃’，我畴昔赔个礼就行了。”
夜天湛脚步一滞，两道剑眉便蹙起，声音冷酷：“卫宗平还没那么大本事看出这此中关头，你高估他了。”说完这话，他便举步上了车。
殷监正大喜：“王爷，臣早就等着你这句话了。”
“商旅繁华，物货畅通，将给我天朝子民带来丰资厚利，使我国力昌隆，天威远扬。戋戋西域小国，现在还需兵逼利诱，不出十年，他们会心甘甘心对我天朝昂首称臣，再想坐谈前提也没有资格了。”
夜天湛正将手笼在炭火上取暖：“甚么事？”
且不说殷家和卫家本来也不算敦睦，就为迩来的事，殷监正认定卫家吃里爬外，早便心存不满，当即一拱手：“既然如此，卫相请便吧！”
夜天湛见是他，微微昂首表示，殷监正便往桥劈面看去。那边恰是上九坊最繁华的商市地点，三千余肆，眺望如一，如许的雪天里还是车马拥行，川流不息。行人中有很多外州商贾，更不乏胡商，一匹匹丝绸出入运送，繁忙不凡。
夜天湛也不诘问她：“翡儿？”
殷监正道：“新主临朝，趋前奉养，这也是明哲保身的上策。陛下现在六亲不认，连凤家都动到了，却唯独卫相府上安然无恙，可见圣眷优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