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眉梢微微蹙起,抬手指了此中一个女子:“让她过来。”
一张雪笺,两服药方;一笔重墨,两条生命。
自此以后,朝中大臣但有非议者皆遭架空,顺之者升,逆之者迁。凤衍擅权乱政,尽情妄为,举朝慑于其淫威,怒不能言,大家侧目以视。
天朝自建国始,士族荒**乱至此达到极致。朝野表里几近是政以贿成,官以赂授,冠冕名流道貌岸然,公卿大夫骄奢淫逸,令很多有识之士扼腕长叹,痛呼哀哉!
孤峰之巅万山苍茫,路到绝顶,又是甚么呢?
卿尘悄悄替夜天凌拢好锦衾,放下帷幄垂帘。他细心交代了一些事情,终究累极睡去,睡时握着她的手,呼吸安稳,容颜安宁。
卿尘起家步下鸾榻,徐行走至案前,将那奏折丢下,垂眸抬手,执笔而书。鲜红的朱墨划出浓厚转折,洇进雪丝般的笺纸中,渗入纸背。卿尘放下笔,将手一扬:“带她们下去,赐药。”
踏血海尸山,指导江山万里,他和她联袂一起走来,峰登绝顶,绝顶之处,路便要到绝顶了。
白夫人道:“凤家昨晚将人送进宫来了。”
卿尘闭目站在那边,过了好一会儿,心口传来的阵阵悸痛才略缓下来,回身低头,重新翻开那道奏折。奏折上张狂的笔迹映入她清幽的眼中,连续串人名官爵首尾相接,都是为凤氏一族制定的册封。
对于天朝众臣来讲,这无疑是一段不见天日的日子。
蒲月初,昊帝忽染重疾,没法视朝,遂以皇后佐理朝事。自此始,表里令皆出于中宫,太师凤衍把持朝政,凤氏一族独揽大权,权倾天下。
那女子跪在镶金脚踏之上,只觉拂面一阵如有若无贫寒的药香,皇背工指已搭上了她的关脉。半晌以后,她忽觉腕上一紧,冷玉样的冰冷划过肌肤,面前袖袂重重拂开,皇后已松开她手腕:“服侍过甚么人?”
太极殿前珠帘后,一双复苏到酷寒的眼睛悄悄看着这一天沸水沸腾。士族的骄横弄权,已让天下人无不仇恨,以后纵有滔天巨浪血洗门阀,也将是雨露甘霖当头浇,众望所归。
白夫人见皇后仿佛睡着,不忍惊扰,只命几人跪候在旁,轻声上前将落在榻下的奏折拾起来。却只这点纤细的声响,皇后已然醒来,白夫人将奏折递畴昔,低声道:“娘娘,人带来了,此中两个已有了身子。”
翠瓦低檐下雨落如帘,琼阶微凉,朱栏半湿。紫竹静廊从御池旁盘曲而过,点滴雨声,一池绿萍泊沉,碧色幽浓。
白夫人将榻前绡帘挽入银钩,引了那名女子上前,命她将手放平。
冷水般的声音近在面前,那女子心中慌乱,下认识往前看去,劈面一道清利目光直落眼底,似将人骨肉血脉都看得透辟。她仓猝低了头,不敢坦白,怯声答道:“回娘娘,是……是……二公子。”声音细若蚊蝇,满脸羞红。
扭头看到一小我影停在屏风外,仿佛是白夫人,卿尘渐渐自夜天凌指间抽脱手来,悄悄步下龙榻,转出屏风轻声问道:“甚么事?”
卿尘侧身靠在他中间,看他偶尔微微蹙眉,似仍在忍耐着身材的不适,此时的他褪去了凌厉与果断,如一片温馨的深海,仍给她无尽的力量。
皇后凤眸微挑,一抹清光透过珠帘摇摆扫向其别人:“你们呢?”
方才他带着清弱的浅笑听她如何学他的笔迹披览奏章,如何用龙符调兵遣将,如何孤注一掷,布下那天罗地网。风云诡谲都在她低稳的声音中化作无形,彻夜之前,她每一步都如临深渊。如果他不能醒来,那么她不管如何都是一败涂地。现在有他在身后,她能够肆无顾忌地行事,哪怕颠覆这天下也无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