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衍目视湛王,眼中精光暴现,四周模糊仍闻钟磬清和,笙乐飘飘,殿前却已是剑拔弩张。众臣提心吊胆肃声而立时,忽见凤衍拂案而起,手中盘螭玉盏咣的一声铮然落地,美玉碎,美酒溅。
湛王唇角始终噙着一抹淡笑,他这时步上金阶,沉声道:“殿中侍御史安在?”
天翻地覆的行动竟没有一丝动静传回天都,天下在其掌心,四海为之颠覆。凤衍直勾勾地看着太极殿上阿谁冷峻迫人的身影,泰山压顶的惊骇毫不包涵地将人打入深渊。他浑身一软,喃喃说出四个字:“凤家完了。”面前只觉一片暗中,先前的放肆傲慢被那冰冷谛视摧毁殆尽。那般雷霆手腕,断交而无情的打扫,让人就连一丝抵挡的动机都没法鼓起。昊帝安然无恙,皇后临阵背叛,湛王兵逼面前,他自知死路在前,死期已到。
韶乐复兴,群臣正襟叩拜。隔着金辉玉阶,夜天凌对卿尘伸脱手,薄唇微挑,含笑凝睇。
面前还是阿谁白衣素颜的女子,一颦一笑,是他平生难明的谜。他碰到了她,错失了她,却又在这一刻,真真正正具有了她。
似是呼应这声脆响,大殿四周的暗影中,毫无征象地呈现了数百名御林侍卫,敏捷将宴台包抄此中。跟着剑甲撞击的轻响,橐橐落地的靴声,太极殿高大沉重的殿门缓缓闭合,轰然一声震响,将夜色六合隔断于外,全部大殿顿时变成了一个金碧光辉的樊笼。
内侍高亮悠长的声音传来,如浪破水,刹时突破面前僵局。众臣尽皆回身,便见湛王一身云龙常服,缓带轻衫,纤尘不染,踏玉阶,登天阙,携月色清辉翩但是来,笑若南风,步若闲庭,明湛俊眸惊鸿一瞥带过殿前,绝然风神连凤衍都看得一呆。
卿尘淡淡垂眸,一丝悲悯浮掠而过,与眸底沉着的光芒瓜代,化作一片幽深。“带下去吧。”她将云袖挥落,玄甲侍卫齐声报命。
“王爷辛苦。”玉帘以后淡淡飘出一句话,如珠玉轻击,泠泠传出世人耳中。
他乌黑的眸底如同浮华掉队的深夜,如同风雨历尽的秋湖,沉淀着太多的东西,都在安静背后化作淡淡清雅的浅笑。
凤衍闻声如遭雷殛,猛地昂首看去。龙阶之上,金帷以后,竟是昊帝徐行而出。大殿四周华灯错落,金辉明耀,映得他一身衮龙玄袍峻肃孤傲,高高在上,傲视众生,一抬眸,惊电般的目光穿透民气。
再一次握了卿尘的手,夜天凌将她悄悄一带,与她共同立在大正宫最高处,四海百姓,蒲伏脚下。
凤衍心火渐盛,他此时有恃无恐,竟不把湛王放在眼中,当廷呵叱道:“大胆!天后在此,你竟视若无睹,意欲何为?”
凤衍面色一沉,方要发作,卿尘搭在凤座之旁的手霍然一紧,喝道:“御前鼓噪,都成何体统?”
韩渤昂首往凤衍看去,愤然道:“臣子失礼逾制,乃是僭越之罪,为大不敬,轻可削职为民,重可诛族!”
高高在上的帝宫天阙,在万丈光影交叉中俯瞰人间百姓,千百年事月,岿然不动。每一次乱世光辉,每一次乱世风雨,都在龙阶玉壁上刻下无声的陈迹,铸就这座宫殿的绚丽与繁华。
这时殿中俄然传来湛王清脆的击掌声,他仿佛方才看过一场出色的好戏,忍不住击节而赞,风雅淡笑,俶傥无俦,直对四周刀剑林立视若无睹。
大殿之上龙椅寂静,鎏金夺目,却并不见昊帝列席,空设在此。其下一阶,左置凤座鸾案,右置麒麟金案。一边轻垂玉帘,天后盛装华服端坐厥后,一边竟鲜明是太师凤衍,就连湛王的席位也在其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