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曾看着他清隽的双眸设想过,曾在他暖和的怀中神驰过,曾在夜深人静时心间出现幽柔的波纹,曾在晨光潋滟中瞥见相互深切的期盼,就在面前了,就在指尖了,就在唇边了。
泪已积满了心底,然也冷到了安静,卿尘眼底覆着一抹不易发觉的刚毅,低声道:“谢娘娘恩情。”
殷皇后文雅站定,春光下五凤朝阳宫装华丽夺目:“免了吧。”卿尘谨慎昂首,却不测见那精美妆容漾出亲和的笑意,不免微觉奇特。
宫中不期而遇,她冷静陪夜天湛走了半日,几度哑忍心中挣扎,话到嘴边生生咽住。若设法点醒他的险境,便是将夜天凌置于危处。面上看起来雍容平和的大正宫,暗波当中动辄存亡,刀尖剑锋上,她既选了他,便死也要护着他跟着他帮着他,毫不能有半分犹疑摆荡。
殷皇后看了看她空着的一截皓腕处,竟笑道:“湛儿既把那串冰蓝晶给了你,你便戴上无妨,空置着也孤负了那宝贝。”
卿尘本来便纷杂的表情缓缓沉下去,低声道:“还请娘娘示下。”
卿尘一身月白贡绢轻衫,单独肃立在树下。几缕东风轻摇,花雨纷飞,她伸手接住了一瓣,苗条指间落着一抹莹白,纤细的蕊丝悄悄颤了颤,不堪娇柔,恍忽间只觉得轻雪未融,暖色仍在。
太后招手令卿尘来身边,挽起手细细看她,慈目中透着欣喜:“你可知凌儿明天为何而来?”
天帝道:“若单说政务,她比鸾飞措置得通透清楚,胆识见地也有过之而无不及,是块可砥砺的料。但在朕身边,要看她知不晓得分寸,迟些再说吧,看着她便能晓得他们几个。”
太后点头:“这真的是缘分不到啊!”
又或者,从未将手伸出。
碧瑶道:“郡主也真是,恰好这时候不在,四殿下来了半日,前脚刚走。”
孙仕道:“老奴在旁看着,清平郡主倒是忠心为君,政务上也涓滴不差。”
卿尘避了开去,不欲让天帝看到本身来此处,却听天帝站在庭中半晌,俄然道:“朕记得这处原是种了一片满庭芳,现在如何不见了?”
殷皇后凝眸细细打量卿尘,梨花树下柔雪浅舞,她便轻巧立着,款款淡淡,明显艳艳,翩然流曳的轻罗宫装温婉娇柔,端倪出尘却暗敛冰雪之姿,一笼清光傲洁,一抹秋水出神,让人挪不开眼,也难怪夜天湛钟情于她,点头道:“更加出挑得清丽了,别说皇上舍不得,本宫看着也喜好。”
天帝声音肃沉,冷冷透着股静穆:“朕身边的人,他们哪个不打上了主张,卿尘这个修仪是迟早要去的。朕倒要看看,除了老七,另有哪个也有这心机。”
太后道:“为何这么说?”
翠瓦金檐,初春的阴沉在重阁飞宇上染了琉璃色采,阳光下垂垂透出些清楚。了望梨花正盛,冽风中几树繁花落蕊芳香,雪压春庭,衬着朱红宫墙莹莹铺了开来,暗香浮动。
太后自宣圣宫疗养慈驾方回,卿尘奉旨前去伴随,近几日并未在致远殿,但也知早朝上夜天凌一手汲引发来的官员们都不约而同上了请立湛王的折子。就连褚元敬都不知为何,推举溟王的折子早便拟好了,却被夜天凌昨日深夜一道急令改了内容,这内里透着的奇特,无由地叫人不安。
卿尘没有像平常一样微浅笑应,只点了点头。行走间一瞥,不去细看,很难发明御林军中已替代了很多新面孔,而这离夜天凌那一道严令才不过数月罢了。
孙仕忙道:“陛下福寿安康,老奴还要再服侍陛下几个三十年呢。”
夜天凌落的是一着绝棋。若如前议,令湛王同溟王成掎角之势鼎立,隔岸观火,网宽线长,兵行稳妥。现在他俄然反手,一力将湛王推上顶峰,峰凌绝顶光芒万丈,云端之下倒是万丈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