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军待发,唯有主帅悬而未决。
卿尘随夜天凌在城门之上遥遥相送,烟雨迷蒙,不觉离人断肠。却看到十一回身向这边一笑,仿佛天空又规复了秋高气爽,再看时,银甲骏马已率雄师没入雨中。
“对,”夜天凌负手北望,“一旦堰成,则可数日而截壅水,青、封两州便在指掌之间。”
黄叶翩飞转眼寥落泥中,六合间灰蒙蒙一片,秋浓,已是寒意袭人。
凤衍清楚是低估了夜天凌,不但仅是凤衍,统统人都只能看到他驰骋疆场的锋芒而不知那似海深心。夜天凌的冷酷如一道清寒的利刃,向来无人能近其身。
面前浮起夜天凌听她说到凤家时的模样,不过一笑置之,神情傲然,似是本来便未放在眼中。这介入逐鹿的游戏中,他底子是想将这百年风骚的士族挥手抹掉,越是难为,他竟越是乐在此中。
卿尘展开眼睛,洁白的眸中掠过好笑的神情。联婚,皇族王谢以姻亲交结,稳固权势,掌控朝政宫闱。而夜天凌这个王爷娶了她这个凤家嫡女,却仍与凤家形同陌路。
夜天漓自宫中出来,便已知这事很难有转圜余地,懒洋洋笑说:“苏家毕竟是门阀之重,他们不会等闲罢休,这点你比我清楚。别的不说,单说对付这类女子,我可比你轻易很多。”
西岷侯近年来聚蜀地精兵设东蜀军,沿壅水诸州屯兵,其心昭然若揭。
夜天凌拍了拍他肩膀道:“少安毋躁,先进宫看看景象。”
夜天漓陪十一进宫,十一心境不佳,路上皱眉不语。到了宫门,夜天漓俄然站住叫他:“十一哥。”
而这场豪赌中,卿尘独一的赌注就是对他的体味。因为体味,以是毫不踌躇地信赖,乃至能够赌上本身的统统。
卿尘立在他们身后亭中,正写些甚么。此时收了最后一笔,将轻挽的衣袖放下,对十一一笑说:“来看看,我的字现在比四哥如何?这道抄本若呈上去,父皇也一定晓得不是他写的。”
“十一哥!”夜天漓拦住他,“是皇后娘娘的懿旨。”
另有三十万天军集于平州,束装待命。
水面一声轻响,一尾斤余重的鲤鱼跟着夜天凌手腕微扬吊上半空。夜天凌伸手将它从竿上取下,却又随便丢回湖中,长身而起,瞥了眼那折子:“撤亦反,不撤亦反,他们说的不是没有事理。十一弟,你无妨好好衡量一下这折子。”
长年拥兵,居功自大,多行专断之权。十一冷哼一声:“若不是四哥长年拥兵,哪来的他们在这里安安稳稳地聒噪!专断之权莫非给这些连北疆是多么模样都不晓得的人来行?”
细雨悄悄打在鸾车以外,车中显得格外安好。卿尘顺手翻开虚遮的垂帘向外看去,路上行人落落,此时的上九坊笼在雨幕深处,风骚清冷。
十一一怔,停下脚步。撤除莲妃,后宫当中苏淑妃最受天帝宠嬖,是以早惹得皇后不满,常为些小事便招来斥责。苏淑妃向来和婉,到处谦让,皇后倒也不能拿她如何,但如果以事违背懿旨,恐怕今后便有委曲可受了。
她嘴角俄然勾起一抹淡静的浅笑,凤衍,真是个不错的敌手。王谢钟鼎,多少风雨起伏,凤家稳列士族之首公然并非幸运。
天帝诏告天下,出兵平叛,长定将军南宫竞率十二万前锋军星夜驰援肃州。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殿前请战,堪堪避开那荒诞的赐婚,国事为重军情告急,连皇后也毫无体例。
连续月余,夜天凌扛着各方压力一力迟延争夺光阴。济王、汐王、湛王却联手支撑马上撤消侯国封地,殷家、靳家、卫家各处官员亦层层上表,乃至公开弹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