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江东流,波澜千古。
夜天凌将军报递给她,卿尘看了笑道:“夏步锋还真是员虎将,竟连斩虞夙三员大将,难怪你如此正视他。”
世事总难全,卿尘心中倒对斯惟云极其赏识,他虽多有顾虑却保全大局,日夜监工构筑大堤未有涓滴懒惰。夜天凌识人用人不但使其各尽其才,亦能令他们忠心不2、令出必从。
卿尘风俗了陆迁的少年萧洒,杜君述的疯颠不羁,总感觉斯惟云工致松散,倒另有些不风俗。“还在想壅水蓄洪之事?”她对斯惟云一笑,顺手展开一卷图纸。
卿尘回身问道:“你对蜀中甚为熟谙呢。”
平叛雄师士气高涨,势如破竹一起北上。现在虞夙且战且退,回军临安关扼守不出,已与湛王相持多日。
“为何不以火药开山?”卿尘再问。
肃州守将何冲率军出城策应,表里夹攻迫虞夙退守城外三十里。两边连日血战多次,肃州兵士死守城池,终究候得湛王雄师杀至。
负手漫步立于窗前,夜天凌眉峰一扬,神情倨傲:“虞夙此番损兵折将,倒晓得收敛些了。”
卿尘自他清癯的脸上看到一丝笃定,懦夫断腕豪情在,令人佩服赞成:“水利乃农耕之本,农耕乃民之所倚,民生便是天下。你手中实是系着我朝底子,待蜀中安澜,另有沧浪江水患待整,殿下对你甚为倚重。至于青、封两州也已有安排,调百万之资重修两郡,或可略为挽救吧。”
卿尘自前些日子斯惟云的来信中早晓得他有此顾虑,另有启事便是筑堤的百万工匠多数是来自青、封两州郡属,若亲手截江水淹故里,恐怕民愤难平。她曾试着与夜天凌提过此事,却并无成果。
晴和万里,云淡,风冷。
字如其人,斯惟云的字瘦长有力一丝不苟,正如他的人,肥胖似有文人之风,却到处透着风骨严整。若不是如许的人,如何能将如此浩大的水利工程一手策划?卿尘看过那庞大的图纸,不由慨叹。她在千百年后曾经听过看过的东西,不过只是大抵恍惚的表面,但和斯惟云提起以后,他却真的能在大江之大将其变成实际。这番奇巧心智,当世当中怕是无人能出其右。
临川渡水,有很多征夫正在凿山穿渠,艰苦抬挑。自古以来,百姓所知政情不过寥寥,存亡变迁无不是掌于当政者手中。这江干近百万公众,不过是靠劳力养家糊口,祈求丰年乱世,安度糊口,又有几人晓得故里将毁,乃至性命堪忧?
卿尘点头道:“我晓得,这也在所不免,不能怪他。”
卿尘谛视看去,而后笑了笑:“殿下实在也但愿你能设法筑成此渠,方才在堤上看到定峤岭那边一向没歇工,不是也一言未发吗?”
“虽不精通,略知一二。”
夜天凌回身看了他一眼,于此事未置一词,只道:“回行馆吧。”
见他久不出声,卿尘奇特抬眸。斯惟云忙将目光一垂,不敢与她对视,道:“王妃,我晓得此事是不得已而为之,却仍不甘心。”
斯惟云迷惑看来,百万之资,即便是国库征调也要大费周折。卿尘却只是淡笑,不再多言。分开天都之前她已将莲妃所赠的紫晶串珠交与莫不平,着冥衣楼暗备军资粮草以防战中不测,更要以此善后蜀中。
封州,那是故里地点。
斯惟云抚过部下图纸点头道:“殿下予我临机专断之权,如此信赖,我又岂能孤负?壅江水坝毫不会担搁行军大计,只可惜事到现在,恐怕难以分身其美了。”
暮秋寒浓,劈面江风拂来,吹得裘袍猎猎,凉意袭人。卿尘随夜天凌踏上壅水大堤一侧,江岸数十万征夫来往挑抬,以竹笼装石截水筑堤,数月当中壅水渐缓,十二道陡门漫衍江上,将这滚滚江水扼于指掌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