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长桥、玉笛,面前是十里碧荷,天上是月华如练,他眼中清波泛动,湛湛和顺似水。
天涯满月之下,波光粼粼处投落她一身黯然神伤的清寂,她仿佛痴立在梦中,看着前尘的影子、此生的本身。
帐幕忽被翻开,十一大步走出去,身上带着炭火和烤肉炙热的气味,立即将帐中的清寂同内里的热烈稠浊起来:“四哥!你不去内里看看?唐初那小子和我比箭,快连军甲都输上了!”
卫长征递上一包东西,道:“部属几近带人寻遍了全部屏叠山,只找到这些东西散落各处,碰到几户山间人家亦探听过,都说之前熟谙那位女人,但已经好久不见了。”
卿尘立在窗前仰首以望,室中尚留着些汤药的味道,靳妃刚来看她服了医侍开出的药,又遣人送来了补血益气的膳汤。这些日子她待卿尘如同姐妹,事无大小皆是亲身过问,替她假想殷勤,如此相处,日渐熟谙,卿尘也从她口中渐渐体味了很多事情。
她在枝叶的暗香中沿着凝翠亭的台阶迈下几步,坐在临水之处望着月影发楞,伸脱手去,月影在指尖盈盈一晃,伴着波纹碎成金光片片,幽然荡向湖心。
本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壁颓垣。
一时候四周安寂,只要夜天湛优美的笛音起起落落,随风飘零,那笛音一丝一转缠进心底,绕出隔了爱恨的情丝万缕。卿尘无声地形貌着他的眼睛、他的浅笑、他的和顺,多年之前他是谁?多年今后他又是谁?脸上浅浅清愁,心间利刃交叉,和着泪水缓缓滑落,跌碎在湖水中,激起道道苦涩的縠纹。
十一在案前坐下:“刚才见长征返来了,有动静吗?”
“你可晓得,你比这月色还要美?”
俄然之间,安好的夜里响起悠悠笛声。
靳慧闻言却也不提天舞醉坊的案子,只浅笑问了一句:“你去那里呢?”
卿尘惊奇昂首,看到不远处与凝翠亭相连的白石拱桥上,萧洒立着一人。
夜天凌回身持续看向舆图,继而昂首考虑,眸中深黑纯粹如同夜色,将一片光影静然毁灭。好久后目光落在那些医书上,他抬手将书取来,上面模糊残留着竹屋中灯色清浅,伊人以手支颐静阅书卷的陈迹。若不是行动间牵涉伤处,疼痛仍旧极其实在,几近让人觉得那是前尘入梦,转眼一晃踪迹散尽。
漠北的天空空旷而萧瑟,夜幕来临时云淡星稀,悠远的青黑根柢上掺杂着深浅的灰色,长风过境带起沙尘,一卷打在营帐之上,呼啦作响。
夜天凌自舆图上抬开端来:“如何?”
卿尘似被勾引,冷静站起在湖心,一动不动凝睇着桥上的身影。
卿尘对着当空明月苦笑,叹了口气,回身沿着长廊漫无目标地徐行前行。走未几远,渐闻暗香劈面,回廊一转,面前豁然开畅,一望无边的湖水展现在面前。垂柳依岸,碧叶连天,湖中荷花伴着细柳长堤遥遥没于渐浓的夜色中,远远看去,月光如轻纱般昏黄飘荡,仿若一片平静诱人的幽梦。
笛声余音袅袅,悠然沉寂,夜天湛目光笼住她清幽的眸子,隔着夜色深深凝注。
夜天凌伸手将他呈上的东西一翻,恰是那日看过的几本医书,眉间轻微印上一抹蹙痕:“你自神机营抽调人手持续寻觅,南沿玉奴河往横岭,北上东突厥,不管存亡她毫不会无缘无端失了踪迹。”
水光动摇,心境亦仿佛跟着暗波起伏,空落落无处着力。唯有在落空以后,才晓得本来一个“家”字对人如此首要。没有家,人便如流落的浮萍,无着无落,无依无靠,何去何从,又该如何面对?
中军一座较大的营帐离热烈的篝火并不非常远,但统统哭笑到了此处似都化作无声,明晃晃的亮光下有种格格不入的孤寂,仿佛只要天上几点稀少的星子落在其间,非常温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