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进了烟波送爽斋,夜天湛却不在书房逗留。水榭今后另有几进亭台,一起盘曲蜿蜒,地步极是幽深,待过了几转走到绝顶,便是一间茶馆。
卿尘望向他眼中那一抹清湛,淡淡笑道:“品茶也是学问。”举手开罐,但觉暗香扑鼻,滋味奇特,这茶未品已知不凡。夜天湛从旁相看,指导道:“茶名‘幽意’,乃是出自南疆云顶雾峰,千载古树。等闲茶叶都是明前采摘、当年新制方为最好,但这一款茶,新制时当然鲜爽,但是年事越久,越是别具滋味。提及来,这茶还是前次莫先生离京时候存的呢。”
夜天湛却道:“一起见见无妨,莫先生暮年是我和几位皇兄的教员,曾任钦天监正卿,精通星相命理之术,夙来被称为我朝星相第一人。先前传闻他去官后云游四海去了,多少年可贵一见,我看你这几日总翻看些奇门五行的书,该当有兴趣和他谈谈。”
“嗯?”卿尘不想他要的寿礼竟是这个,当真出乎料想,“想晓得奉告你便是,何必借寿礼这么大的由头?”
夜天湛肃备案前,待她写好后拿起笺纸来看,少顷墨干,将那张纸收好:“我记得了。”
“女人就当不幸我们,殿下总不会对您发脾气。”秦越又作了个揖,自别的一人手中接过茶盘,低头哀告。
几点飞灰跳起,夜天湛凝睇那火光半晌,拿起茶盏微微啜了口,再昂首时先前些许情感已然消泯无踪,含笑开口:“这几平常和十二弟一起出去?”
夜天湛道:“哈,十二弟是驰名的会寻乐子。”
卿尘将奏章上的水迹拭去,放回他面前,他看了一眼道:“丢了吧。”
“哦?”夜天湛自案前站起来,“莫不平莫先生?”
殷监正和儿子对视一眼,都知他正在气头上,此时甚么话也不宜再说,便起家告别出去。
廊前银炭烹水,其声微沸。夜天湛遣退侍从,竟然亲手取茶布盏。一缕缕水汽微微缭绕,卿尘接过他手中的茶具道:“你陪莫先生说话,让我来吧。”
一个不软不硬的钉子,叫莫不平好生愣愕,他这平生阅人无数,还从不见有人不想晓得本身命数的。目睹卿尘一脸平淡温馨,他却忍不住又问一句:“凤女人莫非不想晓得?”
夜天湛虽将冰瓷小罐递到她手中,却道:“烹茶但是门学问。”
听是要宴请各位王爷,秦越不敢草率,立即承诺着去办。
细柔的水流缓缓流注,热力直透壶底,茶香散开,顿时溢满了净室。
这一盏茶,带得人表情空幽,深得真味。夜天湛漫不经心肠看了卿尘一眼,忽觉她身上似有无数的谜团。言行举止,她不像他见惯的浅显女子,她的畴昔模糊难见,面前更是扑朔迷离,就如同烟波轻雾下的闲玉湖,深静幽远,奥秘莫测,总叫人忍不住想去切磋。
“秦越,是殿下返来了吗?”卿尘随口问道。
夜天湛道:“烹茶之水,山川为上,江河次之,井水为下,这道‘半日泉’的泉水,入茶的滋味算是上品。明天莫先生来,十有八九还是念着我的茶吧?”
观盏中茶色橙黄敞亮,其上轻云淡生,华彩焕然。闻茶之香气飘溢芬芳,轻啜一口,神韵实足,流连齿颊,便似花开古涧,流水淙淙,却更有药息陈香,层层清楚。夜天湛不由赞道:“好茶,早不知你这么好的茶艺。”
卿尘道:“我于茶道得以外相罢了,还请莫先生不吝见教。”
莫不平闭目细品半日,对卿尘道:“凤女人这置茶的表情一番安闲气象,淡然自如,实在可贵。老夫品茶无数,此茶入喉甘洌清雅,却有丝缕岩韵于幽微处隐现,聚而不散,好啊!”
卿尘眼底微微一亮,说话间秦越已引着一名老者远远过来。夜天湛快步迎上前去,笑道:“十余年不见,莫先生何时回的天都?”